“……让这个宇宙,也忘了我。”
苏海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最沉重的钟声,在龙王方舟的舰桥内,在每一个听到这句话的存在的灵魂深处,轰然敲响。
“王!不要!”
亚当·汉森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失声惊呼,想要冲上前去阻止。
但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
欧米茄的数据流,在疯狂地闪烁。
【警告!警告!检测到G-001正在尝试执行‘自我信息抹除’协议!】
【此行为将导致宇宙级的因果链断裂!其后果……无法计算!】
晶域文明的意识体,更是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挡在了苏海面前,散发出极度哀求的波动。
【伟大的守护者!请您三思!您是我们这个新宇宙的基石!如果您消失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然而,苏-海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劝阻。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落在林若的身上。
他看着她那张因为诅咒而变得冰冷、陌生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对自己深深的戒备。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变得越来越温柔。
“没关系。”
他对着林若,轻声说道,仿佛在说一个最动人的情话。
“忘了我,也好。”
“忘了那些战斗,忘了那些危险,忘了那些让你担惊受怕的日子。”
“忘了我这个……总是给你带来麻烦的混蛋。”
“从今以后,你只是林若。”
“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活在一颗美丽的蓝色星球上的女孩。”
“你会有一个平静的,安宁的,没有任何烦恼的人生。”
“而我……”
苏海的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无尽苦涩,却又无比释然的笑容。
“……会成为你生命里,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的意志,探入《海洋法典》的最深处,启动了那个至高无上的,连“创始者议会”都未曾拥有过的“源代码修改”权限!
【确认执行‘自我信息抹除’协议?】
【是 \/ 否】
一个冰冷的、机械的确认框,在他的意识中弹出。
苏海的意志,毫不犹豫地,按向了那个代表着“是”的选项!
就在他的意志即将触碰到那个选项的瞬间。
一只冰冷的、颤抖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林若。
她眼中依旧充满陌生和戒备。
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最原始的、超越了记忆和逻辑的本能。
一种……不想让他消失的本能。
“别……”
她看着苏海,嘴唇翕动,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让她感到无比危险,却又无比熟悉的男人,如果真的消失了,她的世界,也会随之崩塌。
苏海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挣扎与迷茫。
他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因为噬渊的诅咒,就像一个绑在林若灵魂上的定时炸弹。
而他自己,就是那个引线。
只要他还存在一天,这个诅-咒就永远不会消失,只会不断地折磨她,直到将她的灵魂彻底吞噬。
唯一的办法,就是剪断引线。
“林若。”
苏海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声音,温柔到了极致。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忘了我。”
“然后,好好活下去。”
说完,他挣脱了她的手。
他的意志,决绝地,按下了那个“是”!
嗡——!!!
一道金色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光芒,从苏海的体内,轰然爆发!
那光芒,不是能量,也不是物质。
而是“苏海”这个存在,在这个宇宙中,留下的所有“信息”!
是他从一个沿海渔民,成长为宇宙之王的全部“故事”!
是他与父母的亲情,与亚当等人的友情,与林若的爱情……是他所有的“羁绊”!
这些信息,这些故事,这些羁绊,在这一刻,被一股至高的力量,从宇宙的“源代码”中,强行剥离了出来!
龙王方舟的舰桥内。
亚当·汉森惊骇地发现,自己脑海中,关于“王”的记忆,正在飞速褪色!
他记得自己效忠于一个伟大-的存在。
但他想不起来,那个存在,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玄海长老手中的权杖,光芒黯淡,他口中喃喃念叨着“龙王”,但“龙王”这个词的“意义”,却正在从他的认知中消失。
欧米茄的主脑核心,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警告!宇宙底层逻辑出现大规模坏死!】
【因果链正在重塑!】
【一个名为‘苏海’的核心信息锚点,正在被删除!】
晶域文明的“记忆水晶”中,所有关于苏海的画面,都在变成一片空白。
整个宇宙,所有认识苏海、听过他故事的文明和个体,都在这一刻,将他彻底遗忘!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而在这场波及整个宇宙的“大遗忘”中。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只有一个人。
林若。
因为噬渊的诅咒,在她灵魂中形成了一个绝对封闭的“信息黑洞”。
这个黑洞,隔绝了她与外界的一切信息交换。
也正因为如此,她成了这个宇宙里,唯一一个,还“记得”苏海的人。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正在“消失”的男人。
看着他那熟悉的面容,正在变得模糊。
看着他那温柔的眼神,正在化作虚无。
一股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她的灵魂最深处,猛地爆发了出来!
“不……”
“不要!!!”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那团正在消散的金色光芒。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想要将他从那片“虚无”中,拉回来。
但她的手,只穿过了一片冰冷的空气。
苏海,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随着他的消失。
那个一直盘踞在林若灵魂深处的、黑色的诅咒,也因为失去了“目标”,而开始缓缓地消散。
林若的记忆,开始恢复。
她想起了自己是谁。
想起了龙王殿,想起了地球,想起了那场席卷宇宙的战争。
她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唯独……
想不起那个她最想记起的人。
她的脑海中,有一个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空白。
她知道,那里曾经有一个人。
一个对她来说,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人。
但她不知道他是谁。
她不知道他叫什么。
她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她只记得,在最后的最后,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忘了我,然后,好好活下去。”
“啊——!!!”
林-若抱着头,跪倒在地,发出了绝望而痛苦的嘶吼。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她那双恢复了清明的眼眸中,疯狂涌出。
她赢回了整个世界。
却弄丢了,自己的全世界。
……
宇宙,恢复了平静。
那场波及一切的“大解离”,停止了。
因为苏海在消失前,将自己编织的那张“法则之网”,变成了一个“自动运行”的程序,交给了欧米茄和晶域文明来共同维护。
新的宇宙,在三个文明的共同努力下,开始缓慢地,走向正轨。
地球文明,在林若的带领下,成为了这个新宇宙的守护者。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好的样子。
只是,所有人的心里,都空了一块。
他们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