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方舟”刚刚冲破那层混乱的外壳,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破碎世界的全貌。
真正的欢迎仪式,来了。
没有任何预兆。
舰桥内原本正常的重力环境,在一秒钟内崩塌。
轰!
所有人都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狠狠拍在了天花板上。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重力方向再次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砰!
众人又像破布袋一样被砸回地板。
骨骼断裂的声音在舰桥内接连响起。
“警报!引力常数异常!”
亚当·汉森整个人被安全带勒得眼球暴突,他死死盯着面前疯狂闪烁的屏幕,嘶吼道:
“每秒波动上万次!正负值随机切换!我们……我们在被卷入一场‘引力海啸’!”
这不是普通的海啸。
这是法则层面的崩坏。
“龙王方舟”那足以硬抗中子星引力的结构,此刻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咯吱——咯吱——
左舷的装甲板在向内凹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揉捏它。
右舷的龙骨却在向外膨胀,像是要炸开。
同一艘船,同时承受着“极度压缩”和“无限膨胀”两种截然相反的力场。
“启动反重力引擎!中和它!”亚当怒吼,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出一片残影。
嗡!
方舟底部的反重力环亮起蓝光。
下一秒。
蓝光变成了诡异的紫红色。
原本应该产生斥力的引擎,竟然产生了一股比外界更恐怖的吸力!
咔嚓!
巨大的反重力环当场崩碎,化作无数燃烧的碎片被吸入了虚空。
“失效了……全失效了!”
亚当面如死灰,引以为傲的科学在这一刻彻底背叛了他。
“这里的物理规则是乱的!反重力变成了超重力!我们正在自杀!”
“让我来!”
玄海长老强忍着眩晕,手中的权杖猛地顿地。
“上古神术:定海神针!”
一道金色的阵法光芒以他为中心迅速扩散,试图强行“固定”住方舟周围的空间。
阵法刚一成型。
一股无形的波动扫过。
那金灿灿的阵法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腐朽。
一秒钟。
仅仅一秒钟,这个足以维持千年的神级阵法,就像经历了亿万年的时光冲刷,直接风化成了漫天光尘。
“时间……这里的局部时间流速快了亿万倍!”
玄海喷出一口鲜血,神色萎靡到了极点。
科学,死路一条。
神学,死路一条。
方舟就像一片枯叶,在这场足以撕碎星辰的宇宙级风暴中,疯狂打转,随时可能解体。
绝望的情绪在舰桥内蔓延。
就在这时。
一只手稳稳地按在了主控台上。
“都慌什么。”
苏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甚至没有坐下,就这么稳稳地站在疯狂摇晃的舰桥中央,双脚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地板上。
“既然规则不让你们走直线……”
苏海嘴角扯出一个疯狂的弧度,眼中蓝色的神焰猛地暴涨。
“那我们就弯着走。”
他看向主屏幕上那片扭曲到极点的引力力场,就像在看一张最复杂的海图。
“解除所有姿态稳定系统。”
亚当愣住了:“王,解除稳定,我们会立刻被撕碎!”
“按我说的做。”
苏海的声音不容置疑。
亚当咬牙,狠狠拉下了那个红色的拉杆。
轰隆!
失去了稳定系统的对抗,“龙王方舟”彻底变成了狂风中的落叶,疯狂旋转起来。
所有人的胃里都在翻江倒海。
“左满舵,引擎出力3.7%,点射!”苏海的命令快得像机关枪。
操作员下意识地执行了。
噗!
方舟左侧喷出一道极细微的等离子流。
奇迹发生了。
这股微小的推力,恰好撞上了一股侧向的引力波。
方舟借着这股力道,猛地一个横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个刚形成的微型黑洞。
“右旋四十五度,关闭主引擎,打开反推,保持12%出力!”
方舟像一条灵活的游鱼,在一个巨大的引力漩涡边缘,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漂移过弯。
漩涡的撕扯力擦着船体划过,激起一片绚烂的能量火花。
“坐稳了。”
苏海双手负后,目光如炬,盯着前方那片最混乱的核心区域。
“带你们体验一下,什么叫宇宙级的‘冲浪’。”
他闭上了眼睛。
庞大的神念如水银泻地般铺开。
在常人眼中混乱无序的引力狂潮,在他的神念感知中,变成了一条条清晰的“洋流”。
哪里是波峰,哪里是波谷,哪里是暗流汹涌的漩涡。
一清二楚。
他不需要对抗这些伟力。
他只需要——驾驭它们!
“下潜!俯冲角九十度!全速!”
方舟头朝下,直直地扎进了一道看起来最危险的引力瀑布。
“啊啊啊——”
舰桥内一片惨叫。
这种自杀式的行为,简直就是在挑战他们的心理承受极限。
就在方舟即将撞上瀑布底部的空间断层时。
“拉起!仰角一百二十度!主炮充能,向后开火!”
轰!
湛蓝的主炮光束向后喷射,巨大的反作用力配合着引力瀑布底部的反弹力,将方舟像一颗炮弹一样弹射了出去!
嗖!
“龙王方舟”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直接越过了最危险的风暴中心区域。
它在虚空中翻滚、滑翔、急停。
每一次动作都险到了极点,却又妙到了毫巅。
这不是航行。
这是一场充满了暴力美学的死亡之舞。
不知过了多久。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
那是一块巨大的、漂浮在虚空中的大陆板块。
它被一个淡青色的能量罩包裹着,像风暴眼中唯一的宁静港湾。
“着陆准备。”
苏海淡淡地下令。
方舟调整姿态,带着一身被引力风暴摩擦留下的焦痕,轰然降落在那片大陆的边缘。
尘土飞扬。
亚当和玄海瘫软在椅子上,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们看着站在舰桥前方的那个背影,眼中充满了近乎狂热的敬畏。
在连物理法则都失效的绝境中,这个男人,硬生生靠着“操作”,杀出了一条生路。
“那是什么?”
林若的声音响起,她是最快恢复冷静的人。
她指着大陆中央。
在那个巨大的青色能量罩下面,密密麻麻地聚集着无数发光体。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
有的像一团燃烧的火,有的像流动的水,有的则是一团不断闪烁的电光。
它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纯能量生命体?”亚当看了一眼探测器,“难以置信,在这种环境下,竟然还有土着生物存活。”
苏海眯起眼睛。
他的神念感知到,这些生命体身上,并没有太强的攻击性。
更多的是……恐惧。
极度的恐惧。
方舟的舱门缓缓打开。
苏海率先走了出去。
他刚一踏上这片土地,那些能量生命体就产生了一阵剧烈的骚动。
它们想要逃跑,却又不敢离开能量罩的保护范围。
最终,一个体型最大,看起来最苍老的淡金色光团,颤巍巍地飘了出来。
它没有发声器官。
一股微弱的精神波动,直接传递到了苏海的脑海中。
“外来者……离开……快离开……”
那是一个苍老、疲惫,充满了绝望的声音。
“离开?”苏海看着它,“外面是引力风暴,你要我往哪走?”
“风暴……比这里安全……”
金色光团身上的光芒剧烈闪烁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变化之兽’……要来了……”
“还有‘永恒之墙’……它们……又要开战了……”
它的话音未落。
大地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
不是地震。
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正在从远方逼近。
苏海猛地抬头,看向大陆的两端。
左边的地平线上。
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光墙,正在缓缓推进。
那光墙不是实体,而是由无数密密麻麻的金色符号组成的。
几何图形、数学公式、物理定律……
一切代表着“绝对秩序”和“永恒不变”的概念,具象化成了这道足以碾压一切的墙壁。
它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强行“格式化”。
起伏的山峦变成了完美的几何立方体。
流动的河流变成了静止的镜面。
就连空气中的尘埃,都整齐划一地排列成了矩阵。
而在右边的地平线上。
一团遮天蔽日的灰雾,正咆哮着席卷而来。
那灰雾中,没有任何固定的形态。
上一秒是狰狞的巨兽,下一秒就变成了滔天的洪水,再下一秒又变成了燃烧的火海。
它代表着“绝对混乱”和“无限变化”。
它所过之处,一切规则都被扭曲。
石头开始生长出血肉,植物开始从根部燃烧,大地像水一样流动。
“秩序”与“混乱”。
两个极端的法则具象物,把这块仅存的大陆当成了最后的战场。
它们就像两头不知疲倦的远古巨兽,要在这里进行永无休止的厮杀。
而夹在中间的那些能量生命,只能在夹缝中苟延残喘,等待着下一次被波及的命运。
“这就是‘法则战争’的遗迹么……”
亚当站在苏海身后,看着这壮观而又恐怖的一幕,喃喃自语。
“神虽然死了,但它们的‘道’还在打架。”
苏海看着那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即将对撞。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
反而露出了一丝猎人看到极品猎物时的兴奋笑容。
“打得好啊。”
苏海往前走了一步,身上蓝色的神焰开始燃烧。
“与其让这这两份‘遗产’在这里互相浪费……”
“不如,都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