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在意的每一个人,都将不复存在。”
他本该是那个运筹帷幄之人,然此刻,他却犹如惊弓之鸟。许是怕她又反悔逃走,或者又暗度陈仓,又或者,她突然发现了宁月臣死亡背后的真相。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步步深陷,已经无法回头了。然他不后悔,当看着她即将成为自己的女人时,他心里像是被填满了。
若真的有报应,那他也认了。
谢滢琅轻轻拿开他置于腰间的手,平静地迎接他略带警告的神色,“皇上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离开。”
闻言,李扶渊这才发出一声轻笑,脸露欣悦之色,“朕相信你。你去吧,朕也要走了。”
谢滢琅跳下了马车,直到看着队伍远去后,她才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谢道安和李氏赶紧走了过来。
谢滢琅一喜,领着瓜子上前行礼,“爹,娘。”
李氏同女儿相拥而泣,“我命苦的女儿,宁公子在江南的事我们已经听说了。没想到,皇上还是不打算放过你。孩子,若是你不愿的话,可以不用管我们——”
“娘,”谢滢琅捂住她的嘴,又环顾四周,在她身边低声说道:“小心隔墙有耳。我已经答应他了,断没有毁约之理。何况,皇上待我挺好的。”
“是吗?”李氏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忽然见到一旁的瓜子,“她是?”
“她本是月臣收养的孤儿,这一年来一直跟在我身边。”
“奴婢见过老爷和夫人,从此以后,奴婢会跟随小姐左右,忠心不二。”瓜子有模有样地学起大户人家的丫鬟,朝李氏和谢道安躬身。
李氏点点头,“这样也好,到底是他的人,留在身边也能有个念想。”
丹芝阁内
武昭琦顺手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地砸向门槛。瓷片碎了一地,像她狰狞的神色一样凌乱,在这偌大的宫殿中显得突兀而压抑。
看着提着扫帚来清理的如鱼,她眼中的失落消失,化为无尽的怨毒,“你个贱婢,她跟你一样,曾经是尼姑。为何她就能当上皇妃,而你却连为本宫分忧都不能。”
如鱼跪在地上,满面泪痕,眼中尽是惶恐与绝望,她向前跪行几步,给武昭琦磕头,“娘娘恕罪,是奴婢无用。”
复尔,又正了色,“其实娘娘想想,就算她嫁给皇上,照样不得太后待见。与其让她在江南天高海阔,不如由着她进宫,放在眼皮子地下,总比得过在外面动手容易得多吧?”
听到这,武昭琦这才松弛下来,沉声道:“不错。你好歹和她一样,都是从感业寺出来的。这段时日,你要到处宣扬她在感业寺的往事,让她声名狼藉。”
“喏。”
“和本宫一起迎接圣驾吧。”
李扶渊刚回到宫中,张福海早已在大门耸起脑袋,手中的拂尘不断朝那边的马车甩动,“哟,皇上总算回来了,奴才这阵子盼星星盼月亮,可比宫里的娘娘们还要想您。”
他个子低矮,身形肥胖,脑袋也圆得跟个西瓜似的,加上那油腻掐媚的话,把宫里仅有的几个妃嫔都逗笑了。
武昭琦,李玉涵,宋蝶英,刘雅素并立于一侧,昨日太后将她们统统召到慈安殿,说是皇上在江南觅得一佳人,不日将进宫为妃。众人心思各异,却不约而同地来到此处。姹紫嫣红的衣裙犹如春日里的繁花,在这万物凋零之际平添了几道颜色。
皇帝刚下车,武昭琦便顾不上行礼,疾步上前,却被张子忠拦下,“娘娘还是请回吧。皇上说他累了。”
酿起的热情就这么被泼了冷水,武昭琦自然是面子过不去,瞅了瞅其他几人,但见她们神色如常,这才淡了色。
承宇阁
李扶渊刚换下一身便袍,就见李玉涵手持一琉璃瓶在正厅等候着,她是他的第一个侍妾,也是太原王之女,虽然只是个昭仪,但只有她能进李扶渊的寝殿,“皇上,秋季干燥风大,这是臣妾特酿的菊花水,皇上可在里面加点蜂蜜,给即将进宫的妹妹润润嗓子。昨日,臣妾让张公公带了好几瓶,已经送进飞镜台了。”
她知道那人是谁。
谢滢琅要进宫了,她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可她明白,以皇上的性子,一旦爱上便是一生。与其如此,倒不如先同谢滢琅交好,更能博得皇上的好感。男子最怕的不是一把刀架在脖子上,而是一份似水柔情,不是么?
听到这,李扶渊果然满意地点头,“很好,玉涵。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他随口的一句话,对她却十分受用,连忙躬身道谢,“不,能为皇上效劳,是妾身之荣。”
待她退下之后,张福海将头往脖子一缩,似乌龟慢爬,蹑手蹑脚地凑到李扶渊身边,“皇上,飞镜台已经整修完毕,就等着皇后住进来呢。”
李扶渊瞥了他一眼,想象着谢滢琅住进飞镜台的模样,嘴角扬起,“你唤谁皇后?”
张福海见皇上心情大好,眼睛咕噜噜地转着,“自然是谢小姐呀。除了她,还有谁能当您的皇后?”
“曲意逢迎。不过这话,朕爱听。”李扶渊抠了他脑袋。
张福海笑出声来,摸了摸后脑,“嘿嘿嘿,那皇上下满腹经纶,奴才跟在您身边,也跟着沾点光。”
这时,张子忠几乎跌撞着跑了进来,又将门掩上,殿内只剩下他们主仆三人。
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早就养成一副处世不惊的模样,此刻却神色惨白,明明已经是秋天了,额间却渗出不少汗珠,还喘着粗气。
李扶渊皱起眉头,心头隐约滑过一丝不安,将他们兄弟二人领进书房后,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张子忠趴的跪了下来,双唇又开又合,久久无法出声,明明只是很简短的一句话,他却要耗费极大的勇气才能说出,“皇上,不好了。甘霖私塾被火烧得片甲不留,就连宁母,也被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