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韵闻言猛地抬头，耳尖瞬间泛红，指尖攥着衣袖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声音带着几分慌乱：“臣女还未成婚，并未……并未与公主有逾矩之举。”
刘清婉却不看她的窘迫，语气带着了然的笃定：“本宫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兮儿自小黏人，以前受了委屈、得了趣事儿，都会跑去找她大皇姐，现在在长公主府一住就是半月。她哪次不是去宋府粘着你？是不是都和你同榻而眠，本宫心里清楚得很。”
“皇后娘娘……臣女……”宋清韵张了张嘴，想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那些夜里同塌时景兮温热的呼吸、撒娇时环着她腰的手，此刻都成了无法辩驳的证据，让她脸颊发烫，连声音都弱了几分。
刘清婉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神色缓和了些许，端起茶盏递到她面前：“先喝口茶，缓一缓。本宫不是要怪你，兮儿性子烈，能让她这般依赖的人，宫里宫外也就你一个。”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宋清韵泛红的耳垂上，“只是乾坤有别，你们虽有婚约，可婚前太过亲近，传出去终究对兮儿的名声不好，也会让人非议你宋家的教养。”
宋清韵接过茶盏的手指仍有些发紧，温热的瓷壁贴着掌心，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垂着眼低声应道：“臣女明白娘娘的顾虑，只是……只是面对公主，臣女总狠不下心拒绝。”
刘清婉放下自己的茶盏，指腹摩挲着杯沿暗纹，语气添了几分郑重：“不是要你拒绝她，是要懂分寸。往后兮儿再寻你，白日里在偏殿说话、习字都无妨，但入夜后若去寻你必须让她回自己的寝殿，断不可再同榻而眠。”
她抬眼看向宋清韵，目光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你是宋家长嫡女，父亲在朝堂上辅佐陛下，娘亲亲又是宫里的常客，旁人盯着你们宋家，自然也盯着你。”
“符文终究掩盖不了太久，更何况你们还……若是泄露，婚前失贞影响到的只会是你宋家的声誉，兮儿毕竟是乾元，又是公主，所受影响还不大，真有议论，也只会把话头都引到你身上。”
宋清韵闻言，肩头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知晓皇后所言非虚，皇家公主纵有瑕疵，也总有皇家颜面兜底，可她宋家是靠清名立足的世家，一旦沾上“失贞”流言，父亲在朝堂的立足之地、家族几代积攒的声望，都可能毁于一旦。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眼底已没了慌乱，只剩沉沉的坚定：“娘娘放心，臣女往后定守好分寸，绝不给宋家、不给公主惹来半分非议。”
刘清婉看着她眼底的决绝，缓缓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终于软了些：“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也难怪兮儿这般依赖你。再熬些时日，等兮儿及笄，你们便能光明正大地相守了。
宋清韵的应答落得利落，转身时裙摆扫过殿内铺着的绒毯，未带起半分声响，直至那扇描金殿门轻轻合拢，刘清婉才缓缓靠向椅背。
她抬眼望向屏风后，声音压得比夜雾更沉：“嬷嬷。”
鬓角簪着素银簪的老嬷嬷立刻趋步上前，垂首候命。
刘清婉眼底掠过一丝复杂，语气里带着不容错辨的叮嘱：“去跟安排进宋府里的人说，以后夜晚若兮儿过来寻清韵，务必多留个心眼。”她顿了顿，指尖掐了掐掌心，才继续道，“非得等她闹得实在躁动难安，身边伺候的侍妾也不肯碰、才可让她在宋府留宿——且得派两个嘴严的婆子守在院外，不许任何人随意靠近。”
嬷嬷心头一凛，却只恭声应下：“老奴这就亲自去吩咐，定不让旁人知晓。”待嬷嬷退去，刘清婉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殿外飘起的细碎雪粒，轻轻叹了口气。
兮儿对清韵的依赖早已过了界，这般叮嘱，不过是想护着两人，也护着宋家那点经不起风波的清名罢了。
御膳房的暖阁里还飘着糖炒栗子的甜香，铜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将几人的身影映在雕花窗棂上。
景兮听见脚步声，立刻从矮凳上跳起来，踩着软靴扑到宋清韵面前，毛茸茸的发顶蹭了蹭她的袖口：“清韵姐姐，你可算来了！方才母皇找你，是不是说咱们婚事的事呀？”
宋清韵抬手替她理了理歪掉的发带，目光却先落在一旁揉着眼尾的景杼身上，眉梢微蹙：“郡主的眼尾怎么肿了？红得这般明显，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
景杼慌忙将手放下，耳尖飞快泛红，拿起桌上的茶盏掩饰般抿了一口，语气硬邦邦的：“没事！就是方才拿栗子时没留神，磕在案角上了。”
她暗自咬牙——总不能说自己一个乾元，竟被苏砚卿那家伙按在软垫上拧了眼尾，这要是传出去，她这张脸还往哪儿搁？
这话刚落，暖阁里便响起一声憋不住的轻笑。
景兮捂着嘴，肩膀还在轻轻抖动，眼底满是促狭。
景杼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却笑得更欢，连肩头的银铃都跟着叮当作响。
苏砚卿倚着门框，手里把玩着颗栗子，慢悠悠开口：“别管她那点小伤了。倒是你未来的乾元君今日可是犯了错——方才那盆糖炒栗子，她一人就吃了大半。”
“你胡说！”景兮瞬间涨红了脸，急忙辩解，“我就吃了五分之一！真的就一点点……”
话说到一半，她瞥见宋清韵骤然沉下来的眼神，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像只泄了气的小兽，悄悄往后缩了缩。
“阿兮。”宋清韵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认真，指尖轻轻点了点空了大半的食盒。
景兮垂下脑袋，手指不安地绞着衣摆，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就是闻着太香了，没忍住嘛……那栗子甜得很，比上次御厨做的还好吃……”
宋清韵拿起食盒旁的玉箸，轻轻敲了敲盒沿：那盆栗子约莫有一百三五颗。就算按三十颗算，你吃的量，得用你后几日的份来抵。”
“清韵姐姐……”景兮立刻扬起脸，眼眶微微泛红，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我下次不这样了，你别扣我的栗子好不好？”
“别撒娇，没用。”宋清韵轻轻拨开她的手，眼神却没真的冷下来，只是带着点无奈的纵容，“先说说，是谁允许你没等我，就先动那栗子的？”
景兮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凑到她身边，仰着小脸蹭了蹭她的胳膊：“清韵姐姐最好了，最疼阿兮了嘛～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等你一起吃。”
宋清韵被她这模样逗得心头一软，却还是板住脸，语气郑重：“往后五天，都不许再碰栗子了。你要是敢偷偷藏起来吃，那便不是五天了——一个月内，所有茶点甜食都得给你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