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欲燃是真心为这个在丹朱阁里难得能说得上话、性子也让他觉得舒服的兄弟感到痛心疾首。
湛知弦目光清澈而坚定:
“花老板,城主并非你想象那般,还请你......勿要毁谤。”
“我......”
花欲燃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着他的鼻子,愣是半天没憋出下文。
最终也只能愤愤丢下一句“你就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吧!”
气冲冲地回了自己房间。
廊下终于恢复了安静。
湛知弦独自站在门口,望着庭院中摇曳的竹影,心中却并无多少波澜。
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寂的轮廓。
他并非不明白花欲燃的好意,只是......他的心,早已做出了选择。
亦无惧他人眼光。
或许在旁人看来,他确是执迷不悟。
可有些光芒,一旦见过,便再也无法忍受黑暗。
有些强大,一旦依附,便再也无法回到孱弱。
争流提着琉璃灯匆匆出现在月洞门外时,正见他抚平袖口褶皱,小跑近前,躬身行礼。
“湛公子,城主宣您......侍寝。”
他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湛知弦,委婉地低声提醒道:“城主今日......甚是辛劳,议事至晚,又......心情似乎不甚佳。”
“公子前去,还需......多加留意。”
侍寝......
湛知弦耳根微热。
想起晨间怀中人倦极的睡颜,那片刻的安静依赖......
他心中微软,忍不住微微弯了弯唇角,泛起怜惜的温柔。
他对着争流微微颔首:“多谢争流公公提醒,我晓得了。”
他自然会多加留意,会小心应对她的脾气。
但他更想做的,是抚平她眉间的倦意,驱散她心头的烦忧,成为她片刻的栖息之地。
无论她是手段狠辣的城主,还是偶尔会显露疲惫的寻常家主,于他而言,都是他心甘情愿沉沦的劫数。
湛知弦踏着满阶月华离去,花欲燃望着那道背影摇头:
“好好一枝淡竹,偏要往墨池里栽。”
寝殿内烛影摇红,水汽尚未完全散去,氤氲着冷冽的白檀香。
君天碧刚沐浴完,只着一件玄色寝衣。
衣料微湿,紧贴着她纤细的轮廓。
墨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身后,几缕黏在白皙的颈侧。
发梢还在滴着水珠,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君天碧斜倚在软榻上。
一条腿随意地曲起,露出一截白皙如瓷的脚踝,姿态散漫到了极致。
那张本就绝世风华的脸,在卸去白日威仪后,更添几分雌雄莫辨的邪异魅惑。
烛光在她眉眼间跳跃,墨眸半阖,长睫投下浅影。
湛知弦踏入殿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城主。”他压下心头细微悸动,上前几步,依礼躬身。
君天碧懒懒地“嗯”了一声,随即示意了一下自己还在滴水的长发。
侍立一旁的争流立刻会意,将一条柔软吸水的雪白棉帕恭敬地递给湛知弦。
然后低着头,快步退出了寝殿,并轻轻合上了殿门。
湛知弦走到榻边,在君天碧身后站定。
他拿起帕子,轻柔地捧起她湿凉的长发,细细吸去水分。
指尖穿梭在冰凉顺滑的发丝间,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微湿的颈后肌肤,让他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城主......连日辛劳。”
看着烛光下她略显疲惫的侧颜,他忍不住低声关切道:“虽政务繁忙,也当顾惜身体才是。”
“沐浴后应及时擦干头发,以免寒气入体,引发头痛。”
君天碧闭着眼,浅浅地应了一声。
她并不想多谈政务。
“光是擦头发,可纾解不了孤的劳累......你可还有其他法子?”
其他法子?
湛知弦擦拭头发的手微微一顿。
他心下茫然。
自己既没有甘渊那样高深的内功能为她疏通经脉,也没有闻辛那般精湛的医术可调制安神汤药......
他有什么呢?
沉吟片刻,他看着君天碧微蹙的眉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半干的棉帕。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带着些许迟疑,试探着按上了她两侧的太阳穴。
“这样......城主可有好一点?”
他低声问,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按着。
指尖下的肌肤微凉细腻,他能感受到她太阳穴处细微的跳动。
君天碧没有立刻回答。
片刻后,她却忽然抬手,覆上了他按在自己太阳穴的手,轻轻拉了下来。
她稍一用力,将湛知弦猝不及防从身后拉到面前,迫使他坐在榻边,与自己平视。
四目相对。
君天碧抬起眼眸,那双原本深邃的墨瞳,不知何时已悄然晕染开幽沉的紫色,如同暗夜中涌动的星河,压抑着躁动。
“孤现在,很烦躁。”
她的目光落在他颈侧微微起伏的血管上,舌尖舔过唇瓣,“也很饿。”
湛知弦与她目光相接,明白她言下之意。
他眉眼微垂,长睫轻颤。
一时之间,脑海中闪过的,竟不是往日被吸血时那尖锐的刺痛,反而是祭祀大典那夜......
那个意识迷蒙的夜晚,那个落在唇角,那个带着血腥气却又无比温柔的意外之吻。
耳根不受控制地漫上热意。
君天碧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那点......因他心绪波动而愈发甘美的血液气息。
她紫眸中的颜色又深了几分,心中已然打定主意:即便他拒绝,她嘴下也绝不会留情。
养了这么久,细心灌溉,可不是为了看煮熟的鸭子从嘴边飞走的。
紫眸中危险之色愈浓时,湛知弦却轻轻抽出了被她握着的手。
君天碧眯起了眼眸,周身气息霎时变得冷冽。
然而,湛知弦并未逃离。
他站起身,从容地抬手解开了自己外袍的系带。
月白外袍滑落时像白鹤敛翅,整齐地搭在一旁的屏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