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被她堵得一噎,却仍梗着脖子化为决绝:“若城主真要有人为此事非死不可......”
她抬起下巴,指向自己:
“那就都算在我一人头上!”
“情蛊之术,寨中唯有我一人精通!”
君天碧看着她慷慨赴死的傻样,淡淡地摆了摆手:
“不急着找死。”
她冷冷扫过在场每一个寨中女子:
“凭你们度关违律、坑害诸多过往行人、私囚矿工、私采盐铁......”
“桩桩件件,死一百次,都不够。”
阿瑶被她列举的罪状压得喘不过气,脸色一阵青白。
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君天碧之前说过的话,硬着头皮倔强反驳道:“城主......城主之前说过......垂死挣扎,不算有罪!”
她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君天碧。
君天碧闻言,微微挑眉,侧头看向身旁抱剑而立的甘渊,玩味地问:“孤......说过这话吗?”
甘渊摇摇头,理所当然地颠倒黑白:“城主何时说过?属下未曾听闻。”
他转向阿瑶:“我看你就是吓破了胆,开始胡言乱语,污蔑城主,臆测圣意了?”
阿瑶被他无耻驳斥的话气得哑口无言。
安静站在君天碧身侧阴影里的闻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怜悯地看着阿瑶愤懑的模样,在心中轻轻叹息。
这位城主的话......
从来不是用来信的。
那是用来......做的。
至于信不信,如何信,那都是她说了算。
信了,你就输了。
阿瑶看着高踞藤椅之上生杀予夺的君天碧,压抑许久的不甘冲上心头。
她挺直了因长久跪坐而有些发麻的脊背:
“城主口口声声我们有罪!全天下人都有罪!难道你就没有罪吗?!”
无数道目光敢怒不敢言,齐刷刷地聚焦在君天碧身上。
君天碧迎着那些复杂的视线,不痛不痒。
“等你有朝一日,坐上这城主之位......”
她的声音轻飘飘地压过了所有的躁动:
“再来问孤的罪。”
她缓缓直起身,“现在,先把你们欠下的账,算清楚!”
她手一伸,旁边的甘渊立刻将一沓厚厚的纸张,恭敬地双手呈递到她手中。
多是边缘已经磨损泛黄的老物件,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搜罗到的。
甘渊随即面向众人,朗声禀报:“此乃近十年来,于尧光城与赤蒙城边境一带失踪,且至今下落不明的尧光城男子名录及寻人告示,官府一一记录在案。”
“共计......四千三百七十九人!”
这数字报出来,连阿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看向君天碧手中那厚厚一沓废纸,气得冒烟:“你......你这是污蔑!只要是没找到的,都算到我们寨子头上了?!”
“你......你简直......我就一颗脑袋!照你这么算,砍成碎片都不够赔的!”
君天碧闻言,竟真的微微仰头,作势思忖了片刻,然后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嗯,是不够砍。”
阿瑶刚想松半口气。
却听君天碧继续道:“那就......先欠着。”
“欠着?!”阿瑶气笑了,翻着白眼反问,“怎么欠?一天砍我一刀,砍死为止吗?!”
君天碧伸手随意地点了点地上那堆盐铁使及其党羽,对阿瑶命令道:“他们,交给你了。”
阿瑶一愣。
君天碧的声音冰冷无情:“好好关照,矿,挖不完,他们就不能死。”
说完,她还冷冷地瞥了一眼缩在后面的罗刹鬼。
罗刹鬼接触到她的目光,连忙表忠心:“控、控制!我一定控制!只......只吸血,不咬死!保证他们能一直挖矿!”
阿瑶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君天碧,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
她不信这暴君会如此轻拿轻放。
君天碧回以淡笑,让人心底发毛:“当然不。”
“人命无价,你等......是死不足惜。”
“可孤的亏损,谁来偿清?”
“那些因你们而枉死之人的亲眷,又该由谁,来负这赡养之责?”
阿瑶被她问得一愣,茫然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君天碧深感孺子可教地点了点头,当即下令:
“即日起,尔等这寨子,便以土匪之名,行城防之实!”
“所有往来此地的行人,皆要搜过、抢过、打过!确保不剩半点可能通敌之物,方可放行!”
“若遇负隅顽抗者,即刻禀明驻防校尉!其生死去留,由校尉定夺!”
侍立一旁的校尉听得冷汗涔涔,嘴角连着大胡子一同抽搐不已。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有给土匪撑腰的一天!
而且这土匪,还是城主亲自抬举的!
这差事......也太离谱了!
阿瑶顿觉哭笑不得:“城主,若真按您这般吩咐行事,这地方......往后还会有人路过吗?”
谁疯了会来自投罗网?
君天碧坦然道:“没人路过才好。”
“拿着通关文牒,堂堂正正从官道正经出入尧光城的人,自然不会有此待遇。”
“从这里出城的......非常之人,遇到非常之事,理所应当。”
她最后补充了一句,无赖又霸道:“若有不服,自可......去报官。”
阿瑶和校尉的额角同时绷紧了。
报官?报哪个官?
报到您老人家面前,再挨一顿打吗?傻子才会去!
阿瑶等了半天,见君天碧似乎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了,以为这长篇大论、丧权辱寨的条款终于结束了。
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了句:“没了?”
君天碧终于转向了一直安静站在她身侧阴影里的闻辛。
“一会儿,”她语气平淡地吩咐,“他会给那些矿工们瞧瞧病情,开出方子。”
她重新看向阿瑶,“你们自己做的孽,自己还。”
“把人养好了,再还他们自由。”
阿瑶觉得这暴君真是啰嗦又麻烦,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认下。
她点了点头,只想赶紧结束这煎熬,又确认了一遍:“再没有了吧?”
君天碧优雅地交叠起长腿,靠在藤椅里,眸光懒懒地斜睨着阿瑶,红唇轻启:
“怎么?嫌孤......说少了?”
甘渊贱嗖嗖地接话:“城主金口玉言,肯给你指条明路,你就偷着乐吧!还挑三拣四?不识抬举!”
阿瑶:“......”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把涌到嘴边的骂声咽了回去。
行,你是城主,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