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还好,一提这茬,阿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马车里的人?呵!早就被你养的那只罗刹鬼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大人若是真那么着急,干脆让罗刹鬼去采矿好了!他命硬,死不了!白吃白喝不干活,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盐铁使带来的官兵闻言,脸上都露出忿忿之色,对阿瑶如此顶撞上官极为不满。
盐铁使面上始终挂着虚伪的笑容,呵呵笑了两声,避重就轻。
“罗刹鬼......另有他用,岂能用于做此等粗重活计?当务之急,还是多寻些人来,你我......大家都好交差,不是吗?”
“上哪儿寻去?!”阿瑶彻底不装了,愤懑嘲讽,“就因为我们漫山遍野抓壮丁采矿,现在外面都传言这山头满是吃人的妖怪!还有哪个不要命的敢从这里过?!”
“你们要那么多盐铁,若非造反,莫不是战事将近,尧光城那个暴君知道自己要挨打了,所以急着未雨绸缪,囤积军资吧?!”
她竟敢直呼君天碧为“暴君”,还如此揣测!
可谓是大逆不道至极!连楼上的闻辛都听得手心冒汗。
盐铁使带来的官兵闻言,手按上了刀柄。
那盐铁使却没有责难,反而顺着阿瑶的话,颇有同感地为难叹气:
“阿瑶族长,慎言啊......唉,本官也是听命行事,身不由己。”
“若是......若是交不上足够的盐铁,城主怪罪下来,只怕......死的人会更多啊。”
他这话听着无奈,实则暗含威胁。
阿瑶果然被激怒,直接骂开了:“她有什么脸怪罪?!这矿吃了多少人?白骨都能垒成山了!她心里没数吗?!”
“她要是真敢来怪罪,先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闻辛在楼上听得冷汗都淌成河了。
这阿瑶族长,当真是......彪悍无畏!
盐铁使见火候差不多了,又幽幽抛出一个更惊人的消息。
“唉......听说,城主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也不知道,咱们大伙儿,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阿瑶沉默了片刻,随即,闻辛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弯刀出鞘的摩擦声!
“来得正好!”
阿瑶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也让那暴君见识见识,罗刹鬼的厉害!”
盐铁使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诡光,嘴上却假惺惺地劝道:“族长何必如此冲动?凡事好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阿瑶打断他,“送客!”
盐铁使目的达到,也不再逗留,装模作样地又劝了两句,便带着人离开了寨子。
闻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这盐铁使......分明是在故意挑唆!
他看似在与阿瑶周旋,实则句句都在挑拨,不断强调交不上盐铁的后果,将矛盾引向君天碧,甚至透露了她的行踪!
其心可诛!
而阿瑶的反应,更是直接将君天碧视为了敌人......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身旁的君天碧。
她死猪一样躺着,真的睡那么熟吗?
可闻辛知道,她一定听到了所有。
她到底......想做什么?
“饿了么?”
君天碧冷不丁地开口,眼睛依旧闭着。
闻辛心头一跳,迅速收敛心神:“谢城主关心,闻辛腹中无饥也无饱。”
他摸不准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是何用意,只能谨慎地回答。
君天碧这才慢悠悠地坐起身,墨发披散,慵懒地理了理衣襟:
“那就去看看,他们准备了些什么吃食。”
闻辛神色凝重地跟着起身。
他对这寨子里的吃食实在不抱任何期待。
昨晚那加料的饭菜记忆犹新,今早有没有准备他们那份都难说。
就算准备了,谁知道里面又加了什么佐料?
不过,到目前为止,那阿瑶确实没有对他们下杀手的意思,或许......还在观望?
君天碧已走到桌边,执起那壶隔夜的冷茶,给自己倒了一杯,毫不在意地饮了一口,方才嘱咐道:
“这寨子里山珍野味倒是滋补,一会儿......不必客气。”
闻辛看着她这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心中暗忖:她昨晚明明将那桌明显有问题的酒菜吃了个干净,却毫无异状,是百毒不侵?还是另有手段?
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披上了那件厚重的雪白狐裘,在君天碧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城主,只怕这顿饭......不一定能吃得上。”
君天碧放下茶杯,抬眸看了他一眼,自负地勾起唇角:“没听过一句话,叫秀色可餐么?”
闻辛怔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秀......谁的色?
难道她还想用美人计?
可昨天她才编了那套“兄弟结亲”的瞎话......
他忍不住提醒:“城主是否忘了......昨日所言?此刻再想用美人计,怕是......为时已晚。”
况且这寨子里的女子,看起来可不吃这套。
君天碧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孤对你有信心。”
闻辛:“......”
闻辛蹙紧眉头,不明白她的信心从何而来。
君天碧却不再解释,起身朝门外走去。
闻辛只得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吊脚楼,远远便看见阿瑶正蹲在鱼塘边,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弯刀,在磨刀石上霍霍地磨着。
她脚边堆了一小摞刚刚宰杀的鲜鱼,还在微微抽搐。
手上、鞋面上都沾满了斑驳腥红的血污。
浓郁的血腥气在山间清新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引得跟在后面的闻辛胃里一阵翻涌,不适地蹙紧了眉。
脚步不自觉地放缓,不愿再靠近。
君天碧在离阿瑶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抬起左手,用宽大的袖口掩住口鼻,眉头微蹙,对着正在专心磨刀的阿瑶说道:
“这些鱼......死得冤。”
阿瑶磨刀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君天碧继续道,认真得令人摸不着头脑:“不如先把它们炖了,超度一番,你再磨刀......”
“也来得及,而且,鱼肉......还更嫩。”
跟在后面的闻辛听得唇角微微抽搐。
这......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要饭也要得如此理直气壮,清新脱俗!还附带指点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