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朝堂 \/ 苏家】
那场始于御书房的雷霆震怒,最终化为席卷了整座京城的血腥风暴。
一夜之间,几名核心在朝堂之上举起足轻重的大臣,或被打入天牢,或身异首处,或府邸被家人抄沦为阶下之囚犯。整个京城的官场,都在重新由帝王泰勒掀起的下方昏暗地漩着。
一切隶属府邸之外,都贴上由禁军贵族看守的封条,唯有一处例外——太傅府。
禁军如潮水般席卷了京城的每一个祈祷,却唯独绕过了这座本是风暴最中心的府邸,这不是仁慈,这是比直接查抄更残忍的羞辱与警告。
萧昭远就是用这种方式告诉苏远山,也是在告诉天下所有者。
朕知道你才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但朕暂时还不想动你。
朕要让你亲眼看着,看着你那张经营了当今几年的大网,是如何被朕朕根地亲手扯断的,朕要让你在恐惧与绝望等待那最后的审判。
……
太傅府,书房之内,一夜未眠的苏远山,那张本还算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整整十岁。
他的面前,跪着苏家在京城仅剩的几位核心门生,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对未来的深深迷茫。
“太傅……我们该怎么办啊?”一位官居三品的侍郎声音都在发抖,“刘尚书张尚书……他们都被抓了!听说在天牢里已经动了大刑!”“江南那边钱立也听了死讯!黑羽卫直接将他的头颅挂在了扬州城的城楼上方!”“陛下这次真是动了杀心了啊!”“下一个……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我们了?”
“闭嘴!”苏远山厉声喝道,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发现了一只困兽犹斗般的疯狂,“哭什么?!还没到最后一步呢!”“只要我苏远山还站在这里。苏家就倒不了!”
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地踱着步,他的大脑在以一种极限的速度疯狂地运转着。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的边缘,再退一步就是劫万不复的深渊。
他必须自救,也必须为苏家找到一条能够从滔天巨浪中挣扎求生的活路。
硬扛? 不行。那份从江南送回来的血书和那几页本就是铁证,此刻与陛下硬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求情?不行。萧昭远此刻正在气头上,任何对于那些贪官求情的话语,都被他当成是“同党”的铁证,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那么……还剩下哪条路?
苏远山停下了脚步,目光注视着书房墙壁,上面那幅由他亲笔书写的草书上方。上面只有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壮士断腕”。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至高的痛苦与挣扎,但很快,那份痛苦便被一种更加冰冷的求生而不惜一切代价的狠厉所取代,他知道该怎么做。
……
第二日的早朝。金銮殿上,气氛紧张得几乎要让人窒息,所有官员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惊魂未定的恐惧,好几处往日里总是站在熟悉的地方,此刻都空了出来,狭隘的刺眼。
萧昭远高坐在龙椅之上,面沉如水。
那双帝王的眼眸里,充满了大权在握的冷酷威严。他享受着净化所带来的绝对掌控感。
一直等待着,等待着那只老狐狸会如何向他尾摇怜怜。
终于, 苏远山出了列了。
没有像前几日那般穿着素衣,而是换上了他一件太傅的华美朝服。
他那张苍老的脸上,没有了半分的颓丧与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了“正气”与“悲愤”的滔滔天怒火。
他走到殿中,“噗通”一声跪下,“陛下!”他的声音如洪钟,充满了忠臣在发现国家被蛀空之后所特有的痛心疾首,“罪臣有本要奏!”
“讲。”萧昭远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罪臣要参!”苏远山猛地抬头。那双浑浑浊的老眼里竟迸发出了骇人的精光。
“参户部尚书刘承!吏部尚书张敬!两淮盐运使立!”“参他们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盂思报国!反结党营私与其手有关!将我大魏的江南财赋之地变成了他们自己的私家钱庄!” “参他们胆大包天竟敢在钦差大臣南下查案之时设下埋伏!公然袭杀朝廷命官!”“此等乱臣贼子!其罪当诛!”“其行当灭!”“若不将他们满门抄斩挫扬灰!则罢平民愤!”“更汲取正国法!”
他这番话得何其义正辞严,何其大义灭亲,仿佛他与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一丘之貉,反而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整个朝堂,都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反戈一击”给彻底镇住了。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看着眼前正在上演惊心动魄的老戏骨。
萧昭远也被他的无耻给气笑了。
“哦?”他拖长了语调,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那个还在“义愤填膺”的老臣,“苏爱卿。依你之见。”
“朕。欠你啊?”“毕竟这些人可都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栋梁之才’啊。”
这句反问充满了杀机。
苏远山闻言身体激动一震,他再次将头重重地跪了下去。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最深的悔恨与自责,“陛下!罪臣……有罪!”
“罪臣,恳请陛下革去罪臣太傅之职!收回罪臣一切封赏!”
“罪臣愿以一身清白回乡归隐。从此不问朝政!”
好一招“断尾求生”!好一个“引述官方公布官”!
他用一种最绝绝也是最聪明的方式,亲手斩断了自己与那些贪官之间所有的联系。将自己从一个“主谋”彻底洗白了一个同样蒙蔽的……“受害者”!同时还主动交接自己所有的权力,以此表明自己的“忠心”与“清白”。
萧昭远看着他,看着这个在悬崖边缘,却依然能跳出一曲绝妙舞蹈的老狐狸。他心中的杀意,在这一刻竟缓缓地退了出去。
他知道,不能杀他,至少现在不能,苏家的根基太深了。杀了他只会引起朝堂更大的动荡。留下他,留着这个被拔掉了所有牙齿和爪子的“纸老虎”。
相反更能相当于一个“千金买马骨”的锋线作用。
“爱卿言重了。”最终萧昭远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虽有识人不明之过,但亦有大义灭亲之功。”“功过相抵。”“太傅之位,朕为你留着。”“只是……”他的声音,陡然一冷。“朕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罪臣……遵旨!”苏远山趴在地上。那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地。他知道他和苏家暂时活下来了。虽然牺牲了他们江南的全部势力,牺牲了半个朝堂的党羽。但是脸面是保全了在京城的……根本。根本还在,便还那有东山再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