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逸心有所感,但他这么多年,最擅长的就是沉默。是以尽管感觉不对,他也没再追问。
反正…怀书大约不会害他。
他沉默着又抿一口茶,见姜岁没有离开的意思,裴执聿也并未表态,心中更了然几分,于是直接开口:
“敢问夫人,可否也觉得二哥那位妾室与丽妃有问题?”
姜岁弯眸,点了点头:
“我觉得,她们认识。”
赵逸闻言向前微微倾身,正色道:“何以见得?”
“因为…我看见了。”她说话时声音不自觉放轻,幽幽地,“出事的时候,她想去扶人。”
姜岁说得有些没头没尾,赵逸却听懂了。
若两人真的毫不相干,那种情形下,顾着自己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想去扶人。
他意识到情况似乎复杂,神色又凝沉了些。
两个异族女,一个在后宫,一个却在皇子后宅……若这二人真的相识,后者的身份与所谓失忆之语,恐怕都是假的。
如此费尽心思进入王府,潜藏在皇子身侧,所图甚大。
“怀书,你觉得呢?”
裴执聿撩眼,缓声:
“她尚无动作,最好先莫打草惊蛇。相比起来,还是宫…宫里那位,需要多注意些。”
他声音略显突兀地停顿了一下,不过赵逸专心思索着他的话,并未注意到这细微的异状。
裴执聿便垂眸,看那只不安分的白皙小手握住了自己的尾指。
他视线上移,对上一双噙着得逞谑笑的乌眸。
裴执聿长眸轻眯,递出几分警告意味,示意她松开。
姜岁非但不理睬,还变本加厉地顺着他腕骨往上钻进衣袖里,指尖轻轻在他小臂上拨滑,又用指甲挠一下。
感受到掌下传来的紧绷僵硬,姜岁唇角微弯,泄露出几分偷腥成功似的笑。
裴执聿心底啧声,明了她玩心又上来了,且阻止无用……罢,那就现在让岁岁玩会儿。
待会儿讨回来就是。
于是他有意忽视又纵容着在自己小臂上作乱的手,继续与赵逸道:
“……她若当真与官家献丹,朝中必会因此乱一阵。”
他顿了顿,重点却有些偏移:“这对殿下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怀书。”赵逸打断他,温和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严厉之意,“现在不是提此事的时候。”
裴执聿稍显心不在焉地嗯一声,注意力再度被姜岁的手转移过去。
她倒是将手从袖子里取出来了,却转而搭上了他的腿。
隔着几层衣料,轻柔触感模模糊糊地,不及手臂上那样清晰,却更让他难以忽视。
他轻舔齿尖,眼神有些危险地侧睨去看她。
姜岁似乎早知他会是这反应,早已仰着脸等候,在他望来时,便露出纯良的笑容。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她的手,正大胆地往中间滑去。
裴执聿唇角轻抽,终忍无可忍地,“啪”一声截住她手腕。
这声音并不大,但因为舍内现在太安静,于是相当清晰。
赵逸神色一顿,疑惑望去,只见对面的夫妻两人依旧如常坐着,与他温温而笑,唯一有些奇怪的,是他们的手都垂在桌下。
“怀书、夫人,出什么事了吗?”
裴执聿开口:“无事。”
他说着,握着姜岁的那只手举起,另一手则拿着帕子拭她手背上并不存在的脏污:
“夫人又不小心弄脏了手,要多小心些。”
姜岁莞尔:“知道了,多谢夫君。”
她一边道谢,一边用小指悄悄挠他手心儿,望着他的笑眼中闪过几丝不满。
裴执聿将此尽收眼底,面上没什么表示,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却紧了几分。手上伤口因用力又渗出血来,在纱布上透出几点猩红。
两人表现得客客气气的,在旁看着的赵逸却隐隐不自在,好像自己正看着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可明明…一切都很正常。
赵逸有些不自然地垂落视线,又默默给自己灌起茶水,无端觉得杵在这里的自己,有些多余。
姜岁视线微侧,看出他的尴尬。
身为一位事事周全的主母,她怎能让客人感到冷落,特别这客人,还是自己夫君的挚友。
于是她颇善解人意地抛出新的话题:
“殿下,其实……之前阿霖逃跑的时候,我见过她。”
这下不仅赵逸顾不上尴尬了,连眼前的裴执聿也顿住。
“夫人\/岁岁怎么不早说?”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被二人注视着的姜岁将他们看了看,无辜地眨眨眼:
“你们……也没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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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府。
赵晟拽着阿霖的手腕,几乎将人拖回了主院。
厚重的雕花木门嘭地合起,隔绝了外头一切光线。
“殿下,疼……”
阿霖轻声说着,泪眼盈盈地试图挣开他的手,但只是让手腕更红了些。
赵晟将人带到身前,一手仍死死扣着她手腕,一手则紧捏着她下巴,迫使她仰脸面对自己:
“你,到底是谁?”
“殿下,妾、妾就是阿霖啊……”
阿霖颤声说着,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终于滚落下来,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但此时的赵晟生不出什么怜香惜玉的情绪。
他唇角勾起冰冷笑意,漆黑眼眸如凝寒冰:
“你认识丽妃。”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姜岁能瞧出异样,一向关注阿霖的赵晟,在当时自然也能发现情况。
他或许好美色,但也没有因此糊涂了头脑。许多从前感到奇怪的地方,在此时似乎都有了答案。
“你没有失忆,也不是什么早早流落齐境的孤女……你本就是北燕派来,故意接近我,是吗。”
赵晟每说一句,阿霖的脸色也跟着白下一点,他瞧在眼里,心也随之沉冷。
阿霖紧咬着唇瓣,身子不自觉轻抖起来,颤声道:
“殿下……”
她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唤完之后又沉默下来,只回望着他无声落泪。
这几乎是默认。
汹涌的怒火在胸口翻涌。
恼自己竟被个小小女子蒙在鼓里,恨她胆敢利用自己,又掺杂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赵晟因这种不明情绪更恼怒了些。
他紧了紧牙关,将阿霖的脸又抬起几分,自己低头道:
“为什么?”
“为什么,选我?”
阿霖闭眸抽泣着摇头,呜咽道:
“殿下,你…你杀了我吧……”
赵晟阴恻恻地哼笑一声,捏在她下巴处的拇指重重碾磨,在娇嫩肌肤上留下醒目的红痕。
自来到梁王府,阿霖被养得更娇贵了些。
“不,我不杀你。”
赵晟在那片红痕上反复磨着,似乎要将那片皮肤搓破。
“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