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外鸟鸣啁啾,舍内静谧无声,幽香浮动。光影透过窗纱朦胧,照着内里相对独处的一对男女,勾着融融轮廓。
但这般氛围,却全无旖旎。
赵玉灵面如白纸,眼眸惊恐瞪大。扼在喉间的手掌阴冷如毒蛇紧缠,令她本能感到巨大的危险,浑身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眼前依旧是那张熟悉的俊美容颜,可别说因药动情的模样,连平常所见的温润笑意都丝毫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阎罗恶鬼的阴鸷
她为了营造暧昧而故意为之的舍内昏暗,此时反衬得裴执聿脸色苍白,唯两点眼眸漆黑如墨,透着森然冷气。
赵玉灵心底升腾着恐惧,却又强撑着气势与他对视,色厉内荏道:
“放肆!裴执聿,你…!”
喉间骤然缩紧的力道猛地攫住了她余下话语,加重的窒息感令她仰起颈子,张口试图呼吸,双手不自觉地抓着裴执聿挣扎起来。
那点药力引起的躁动,他无需运功也能压制下去。
裴执聿薄唇轻挑,扯出冰冷的笑容:
“殿下,臣再三忍让您,可您为何就是不能自觉点,离臣远点,离岁岁远点呢?”
他长指继续收紧,看赵玉灵面色涨红,眸中充斥猩红血丝,却神色淡漠,如同在看一个徒劳挣扎的动物。
“岁岁心善,容忍您一再挑衅,可臣心眼小,揉不得沙子,更看不得岁岁受委屈,”
“既如此…只好委屈委屈殿下了。”
赵玉灵因窒息充血的感觉耳间鼓鼓跳动,以致模糊了裴执聿的声音,并不能听清他的言语。
她渐渐发红的视线中,裴执聿的面容也模糊起来,薄唇一张一合地在说什么。她无暇思考,心里只剩下巨大的恐惧与愤怒。
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她定要…定要杀了他!!
然此时,自己张开的嘴里忽然被喂了什么,苦涩的药气在唇齿间弥漫时,紧扣喉间的力道忽然松开,求生本能让她猛吸了一口气,那枚已化开的药丸也因此呛咳了下去。
赵玉灵捂着喉咙剧烈咳嗽着,努力想把吃下去的东西咳出来,双眸猩红地盯着他,忽伸手前扑过去。
裴执聿漫不经心地后退避开,居高临下看着赵玉灵狼狈趔趄,跌坐在地。
赵玉灵一手撑地,仰头瞪他,眼里隐隐闪烁泪光:“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裴执聿突兀一笑,蹲下去同她平视着,温声道:
“这是皇城司新研的毒,名唤红颜枯。殿下若不按时服下解药,就会迅速衰如老妪而亡,如同花木枯死,干瘪无生。”
他长眸轻弯,仍是那般和煦笑意,声音温柔得像是在说什么情话,可赵玉灵心中再没法出现悸动涟漪。
她瞳心震颤,活像白日见了恶鬼,又惊又惧。
“…你敢!把解药给本宫!不然本宫这就回去告诉父皇,让父皇杀了你!”
裴执聿神色平静,手中还把玩着装了毒丸的药瓶,嗤笑道:“殿下,谁能证明,今日臣与你在一起?”
“还是说,殿下想将您那不光彩的心思,闹得人尽皆知?”
赵玉灵扯了扯唇角,并不怎么在意:“本就是你情我愿,旁人知便知。不过就是非议几句,总比让你得逞好!”
裴执聿哼笑,重新站起身,漠然俯视她道:
“红颜枯是新毒,就是太医院也诊不出来,更不可能为殿下解毒。殿下若让官家诛臣,此毒,更无药可解。”
“官家不会为了根本诊不出的毒逼臣,更不可能……相信臣给公主下毒这种事情。”
赵玉灵神色微变。
他说得不错,今日本就是私会,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他与自己见了面,就算有知情者,眼前这疯子……岂会不灭口?
无人证明,没有证据,父皇怎么可能向信臣发难?
裴执聿垂眸看她,“若非殿下今日多加遮掩,臣恐怕还没这么顺利,多谢殿下。”
赵玉灵气得几欲呕血:“你就不怕姜岁知道吗!”
“不会的……”裴执聿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无比,“岁岁,绝对不会知道这些。”
“殿下,您的命,现在在臣手里。相信您……能管好自己的嘴,不必再让臣多费心吧?”
赵玉灵气息颤抖,看着眼前笑眯眯的人,当真觉得,若自己摇头,他现在就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毒哑。
这肆无忌惮的疯子!
她极愤怒又耻辱地,恨恨点了点头。
—
几刻钟后,裴执聿若无其事地回到前头,跟上了姜岁一行。
姜乘风与萧珩已在此处,见他回来好奇问道:“怀书,是何事?”
裴执聿毫无破绽地温温一笑:“只是住持唤我说了几句话,我便顺势与住持求了枚平安符。”
“夫人来,我给你戴上。”
一旁的周月白不由莞尔:“这不凑巧了吗,三妹也为世子求了平安符。”
姜岁眸光轻闪,小声嗔道:“嫂嫂!”
姜乘风在旁酸溜溜:“……夫人,小妹,我的呢?”
“上月不是刚为你求了,凑什么热闹?”周月白轻瞪了姜乘风一眼,又把姜岁往裴执聿的方向推一推,笑道,“快去快去。”
众人暧昧带笑的视线下,姜岁耳根微红,磨磨蹭蹭地挪到裴执聿身前。
她仰起脸,精致的脸庞在日光下似乎朦朦发亮,眼眸盈盈如春水:
“夫君,我……”
姜岁忽然顿住,探身向前,鼻翼轻轻翕动着嗅了嗅。
又是这气味……比之前还浓郁。
殿下,果然去见夫君了?
裴执聿下颌微绷,看姜岁脸上的笑意淡去,暗道一声糟糕。
岁岁的鼻子怎么这么灵,他刻意绕去住持处熏了檀香掩盖……还是遮不住吗?
他不免有些慌乱,俯身低首着,勉强镇定道:“夫人,怎么了?”
姜岁眼睫轻眨,墨黑的眼眸定定望他片刻,随即又无事般笑道:
“没事呀,夫君。”
她自袖中取出那枚的平安符,放入他腰间由她绣的香囊里,声音轻轻嘱咐着:
“夫君要好好保管,千万不要弄丢了。”
裴执聿喉头发紧,滚动了一下,哑声应:“好。”
是错觉吗,他竟觉得岁岁不像生气,而更像……
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