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枫”(朱谌之)同志即将赴台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我(聂曦)与老师吴石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希望与压力交织,紧迫感与危机感并存。我们深知,“朱枫”的到来,是打破当前情报传递僵局、将积压的核心情报送出去的绝佳机会,但更是一场不容有失的、在刀尖上跳舞的极限挑战。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将这位经验丰富的同志,以及我们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这个关键时刻,老师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冷静与战略定力。他没有被即将到来的接应冲昏头脑,反而做出了一个极其关键且明智的决策:在“朱枫”抵达并成功建立安全联系之前,进入最深度的“战略静默期”。
“聂曦,”老师在收到密电后的当晚,立即在密室中对我下达了明确的指令,“‘朱枫’同志冒险渡海而来,我们必须为她创造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从现在起,直至与她成功接上头,我们的一切活动必须遵循最高准则:静默如石,潜行如影。”
我肃立聆听,完全明白老师的深意。在猎犬环伺的丛林里,任何不必要的动静,都会暴露自身,并可能将猎人引向即将到来的盟友。
“老师,我明白。”我沉声应道,“当前第一要务,是确保我们自身不暴露,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为‘朱枫’同志的抵达和接头,扫清障碍,创造空间。”
“正是如此。”老师目光锐利,条理清晰地部署,“静默期需从三方面严格执行:”
“第一,对外活动全面冻结。立即停止一切非必要的对外联络。与蔡孝乾那条危险线路的接触已彻底中断,必须保持绝对静默,绝不能因‘朱枫’的到来而抱有侥幸心理再次启用。在参谋本部内,你的行为要更加低调,减少与同僚的非公务接触,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寓所方面,碧奎会继续维持‘孩子怕生、谢绝访客’的状态,杜绝一切外界干扰。”
“第二,对内进行深度巩固与沉淀。我们暂停主动出击,但并非无所作为。要利用这段静默期,进一步巩固我们现有的地位。我会更加勤勉地处理参谋本部的常规军务,展现出‘埋头业务、不问外事’的姿态,以淡化可能的怀疑。同时,我们要对已获取的‘东南防御体系研判’等核心情报进行最后的梳理、核验和优化,确保在移交时万无一失,价值最大化。这也是对之前工作的深化。”
“第三,也是你的重点任务——为接头做万全准备。”老师看向我,目光中充满信任与重托,“‘朱枫’同志抵台后,如何安全、隐蔽地接上头,是成败的关键。聂曦,你立即着手,对之前预设的几个备用接头地点和路线,进行反复的、多角度的安全核查。要考虑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天气、时间、人流、军警巡查规律、可能的监视点……制定出至少三套以上的接头方案和应急撤离路线。务必确保,无论出现何种状况,都有预案应对。”
“是!老师!保证完成任务!”我凛然领命。我深知,接头环节的准备工作,细致程度直接关系到“朱枫”同志和整个行动的安危。
从第二天起,我们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静默”状态。
在参谋本部,我几乎成了隐形人。除了处理老师交办的必要公务,我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待在自己的隔间里,避免与任何人产生工作之外的交流。老师则更加专注于防务研讨和文件批阅,展现出恪尽职守的军官形象。
寓所内,王碧奎老师将“家庭防线”经营得更加稳固,谢绝了所有访客,连日常采买都更加谨慎。
而真正的核心工作,在悄无声息中紧张进行。我利用一切可能的时间,以各种合理的借口(如公务外出、拜访故旧、甚至伪装闲逛),对几个预设的接头地点——包括那家“春风茶馆”附近、某个僻静公园的角落、以及一个看似普通的百货商店门口——进行了多次、分时段、分天气的实地勘察。我仔细观察每个地点在不同时间的人流变化、周边建筑物的视野、可能的监控死角、以及撤离路径的通畅度和隐蔽性。我将观察到的一切细节默默记在心里,回到寓所后,再在密室中绘制成详细的地形图和行动预案。
同时,我和老师也对那份凝聚了无数心血的“东南防御体系研判”报告进行了最后的打磨,确保其内容精准、格式精简,便于隐藏和传递。
这段“静默期”,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我们像潜入深水的潜艇,关闭了所有主动声纳,仅凭被动监听感知外界,将全部能量用于调整自身状态,校准航向,等待着与另一艘潜艇在预定深度的无声汇合。每一分寂静的背后,都是高度紧张的期待与准备。
我们知道,这短暂的静默,是为了迎接那决定性的时刻。当“朱枫”同志的身影出现在海峡对岸时,我们将结束静默,开启这次台湾潜伏生涯中,最惊心动魄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