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流放之地的气氛明显不同了。
“蓝湖星”计划像一块巨大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肉，吊在所有饥肠辘辘的兽人眼前。
穿着银灰色制服的办事员每天都会出现在空地中央，摆开桌椅，登记名册，分发着寥寥无几的食物和画着漂亮大饼的传单。
赫夜依旧沉默而警惕。
他不再允许“明窈”和小羊崽离开窝棚附近，所有与外界的接触都由他一人完成。
他每天都会去排队，领回那点少得可怜的食物，有时是一块掺了麸皮的黑面包，有时是几根干瘪的肉条。他总能敏锐地避开人群的推搡和争斗，像一匹孤狼，叼回维系生存的物资。
“明窈”的身体依旧浑浑噩噩，大部分时间只是抱着逐渐好转的小羊崽，坐在窝棚口晒太阳，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眼神空洞。
偶尔，她会因为赫夜带回的食物露出傻气的笑容，或者因为小羊崽一声“么么”而笨拙地抚摸他的卷发。
明窈的意识则在沉睡与短暂的清醒间交替。
每次清醒，她都能更清晰地“看”到外界，对身体的感应也强了一丝，但依旧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无法真正掌控。
直到这天上午，几个穿着体面、戴着“蓝湖星”计划袖标的兽人，在一个本地鼠兽人向导的带领下，挨家挨户地……在窝棚地进行“人口清查与安置规划”。
吵闹声逐渐靠近。
“……这一片都属于急需清理的‘高危棚户区’，所有住户必须迁入新建的集中福利院，接受统一管理和技能培训！”一个顶着山羊角的办事员拿着个木板夹，趾高气扬地宣布。
鼠兽人向导点头哈腰，指着赫夜他们的窝棚：“大人，就这儿了！里面住着一个傻子的，带着俩小崽子，都是雄性！”
窝棚里，赫夜的耳朵瞬间竖起，身体绷紧，挡在了门口。
山羊角办事员捂着鼻子，嫌恶地走近，探头朝昏暗的窝棚里看了一眼。
“明窈”正抱着小羊崽，被他突然出现的身影吓得一哆嗦，往后缩了缩，眼神惊恐。
小羊崽也害怕地往“明窈”怀里钻，小声呜咽：“么么……”
“啧，果然是个傻子。”山羊角撇撇嘴，视线扫过赫夜——黑狼少年正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他又瞥了一眼“明窈”怀里那个明显也是雄性兽人有着小羊角的幼崽。
“行了，登记一下。”山羊角对身后的记录员挥挥手，“雌性一名，智力缺陷。雄性幼崽两名。”
赫夜猛地踏前一步，拦在门口，眼神凶狠：“我们不去！”
鼠兽人对着赫夜压低声音：“小狼崽子，别犯倔！去福利院有吃的有住的，不比你们在这垃圾堆里强？”
赫夜没动，去福利院？
他听说过那种地方，说是统一管理，其实就是圈养起来，雌性可能会被匹配给某些有需要的底层士兵或工人，而未成年的雄性……要么接受严苛的训练成为炮灰，要么就自生自灭。
他绝不允许主人被送到那种地方！
根本不理他，只是死死盯着山羊角。
山羊角被他看得发毛，又瞧了瞧里面，当他的目光落到“明窈”那张即使污秽也难掩绝色的脸上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但随即看到她那明显空洞无神的眼睛，那点亮光又熄灭了。
一个傻子雌性，再漂亮，价值也大打折扣。
毕竟，安抚精神力狂暴，需要的是雌性清醒的意识和引导，一个傻子，恐怕连最基本的精神力共鸣都做不到。
他的视线又扫过赫夜和小羊崽。
“两个雄性幼崽？”他皱了皱眉。
“是是是，”混混赶紧补充，“一个是黑狼崽，凶得很！另一个是卷毛羊崽，病恹恹的，没啥用！”
管事脸上的嫌弃更加明显。
在雌性稀少的兽世，雄性，尤其是未成年的、看起来潜力不大的雄性，是最不值钱的。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在驱赶苍蝇，“按照‘蓝湖星’人道主义安置条款，无自主生存能力的雌性及其直系未成年幼崽，可送往第七区福利院统一管理。”
他对着身后的手下示意：“把他们划到福利院名单里。尽快清走，这片区域马上就要平整施工了，别耽误进度！”
“是，管事大人。”
一个手下上前，对赫夜喝道：“听到没有？你们走运了，王城仁慈，给你们这些垃圾安排了去处！收拾一下，跟我们走！”
“我们不去。”赫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攻击姿态。
鼠兽人：“嘿！你个臭崽子，还给脸不要脸了？”
“哼！”山羊角冷哼一声，故意提高了音量，像是说给周围看热闹的人听，“我们‘蓝湖星’福利院资源也是非常有限，优先接纳的是有潜力、有价值的雌性和幼崽！像这种……”
他指着赫夜和小羊崽，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雄性，还是两个，其中一个都快成年了，最是不值钱！我们福利院可不是垃圾收容站，什么破烂都往里捡！你还不想去？呵呵”
他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同样等着被“清查”的兽人家庭里，有雄性幼崽的父母脸色都变了，却敢怒不敢言。
“就是！带两个雄崽子，谁愿意要啊！”
“赶紧让他们走吧，别耽误我们登记！”
“傻子女的带俩雄崽，可不就是累赘嘛……”
议论声纷纷响起，充满了排挤和冷漠。
赫夜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绿眼睛里翻涌着暴戾的杀意，但他死死忍住了。
他知道，在这里动手，只会给主人带来更大的麻烦。
山羊角见状，更加得意，“哼，两个雄性崽子，还是没什么潜力的种族。知道内城的雄性为什么值钱吗？因为他们能觉醒强大的血脉天赋，或者拥有庞大的家族资源！你们这种垃圾堆里长出来的，除了当炮灰，还能有什么用？”
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行了行了，你们这一户，不符合我们福利院的接收标准！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片区域！这里马上就要施工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