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
荀彧神色匆匆赶到州牧府，径直朝着贺奔居住的院落走去。
曹营高层都知道，“无事不得叨扰贺奔先生”是一条铁律，连曹操自己都带头遵守。
可现在不是有事了么？有事，就不算叨扰了。
再加上曹操这个时候恰好又在豫州，荀彧也只能来找贺奔了。
推开贺奔院落的大门，荀彧低着头径直往里走，穿过走廊，正好看到曹昂捧着一个木托盘在前边走。
“子修公子！”荀彧在曹昂身后喊道。
曹昂一回头，看到是荀彧，便站在原地。等到荀彧走到他身边后，才开口询问：“文若先生，您是来找先生的么？”
荀彧点点头：“你父亲不在昌邑，我有大事，要与你先生商议。”
曹昂哦了一声，然后说道：“先生在房中休息，我正要给先生送饭食呢。”、
荀彧这才看到，曹昂手里托盘之中，有几碟小菜，一碗粟米饭。
“就吃这点？”荀彧下意识又开始关注贺奔的身体了，这毕竟是曹营第一大事。
曹昂叹气：“天气炎热，先生胃口不好，中午吃的一般不多。他说吃多了，躺下休息的时候会不舒服。”
……
此刻房间内，贺奔正在和郭嘉下棋。
贺奔要下象棋，郭嘉要下围棋，两人相争不下。
贺奔说我是个病秧子，你得让着我。
郭嘉说好像谁不是个病秧子似的，再说了你是兄长，不应该让着一点我这个做弟弟的么。
最后两人达成共识，不下象棋，也不下围棋，下五子棋。
此棋下法规则简单，传统的五子棋，就是把五个子连成一条线……
郭嘉听着，感觉还不错，然后俩人就开始用围棋的棋盘下起了和象棋一样、同样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五子棋。
这就导致荀彧进来的时候，看着这诡异的棋盘和落子，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法？
怎么能如此落子？
我荀彧博览群书，通晓古今，为何从未见过？
荀彧立在那里，目光在那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上来回巡视。
黑子与白子并非散布各处争夺疆域，而是诡异地纠缠在一处，三五成群，试图连成一线。这全然违背了围棋的“气”与“势”。
这……
这是啥呀？
要不然说荀彧是真君子呢，明明有事儿来找贺奔，可看见贺奔和郭嘉正在下棋，愣是忍住了没说话。
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被贺奔和郭嘉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下法，给整的一时间忘记说话了。
就好像一个NbA巨星，突然看到篮球场上两个人拿着篮球打沙包，估计也会第一时间质疑，这两个打沙包的，不会是大傻（哔——消音！）吧？
不多时，贺奔已经下出一个前后无遮挡的四子连线，这在五子棋就里相当于绝杀了。
郭嘉看到要输了，马上抬头看向荀彧：“文若？你来找疾之，可是有急事？”
贺奔无语的白了郭嘉一眼，这小子，玩赖，要看要输了，就立刻转移话题，拿正事当挡箭牌。
“奉孝啊，你这耍赖的功夫，倒是日益精进了。”贺奔声音带着些许无奈，随即转向荀彧，“文若，何事如此匆忙？坐下说话。”
荀彧这才从那种荒诞感中彻底挣脱，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客套，快步上前，甚至没来得及坐下便开口说道：“有人密报，陈留太守张邈，收留了吕布，正合谋趁着主公不在兖州之际，欲袭取兖州！”
“啪嗒……”
郭嘉指间拈着的一枚白子掉落在棋盘上，好刻板的“惊呆了”反应啊。
贺奔抬起头，看向额角已见细汗的荀彧。
张邈反叛？
嘶……好像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儿来着。
经常穿越的朋友们都知道，你穿越之后，即便是知道所有事，可不代表你能提前想起所有事，总是需要那么一些契机，来帮助你打开尘封的现代记忆，回想起一些即将发生的剧情。
就比如贺奔告诉曹操派兵去救险些被杀害的曹嵩，不就是曹操顺嘴提了一下自己派人去接家人的事情么？
现在荀彧的提醒，也让贺奔回想起张邈反叛这个重要原因。
他记得，历史上嵩被陶谦手下杀害，曹操为父报仇，起兵攻打徐州。这个时候，留守徐州的张邈、陈宫等人，秘密将吕布迎到兖州，几乎掏了曹操的老巢。好像那次反叛，让曹操几乎失去了整个兖州，只有几座小城，在荀彧等人的坚守下没有丢失。
而现在，由于自己的介入，曹嵩安然无恙，曹操也就没有大举出兵徐州。
按道理说，这个巨大的隐患已经消除，没想到历史的惯性如此巨大，张邈和陈宫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贺奔毕竟不是上帝视角，他也没有看到张邈因为曹操重用颍川士人而心生怨怼的那段密谈。
此刻被荀彧点破，贺奔才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原来历史的走向虽然因他而变，但人心的裂痕却依然在暗处滋长。
于是贺奔轻轻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罐，发出清脆的声响。
“消息来源可靠吗？”贺奔的声音不高，却异常稳定。
荀彧重重地点了下头：“我们在陈留的人冒死送出的消息，张邈已与吕布暗中会面数次，陈宫居中联络，调动粮草军械的迹象也已显露。恐怕……动手就在近日。”
贺奔一惊，他刚才是不是听到了陈宫的名字了？
“陈宫？”贺奔下意识的开口念出这个名字。
荀彧回过神来：“哦，陈宫就是东郡东武阳人，字公台。主公领东郡太守之时，他便前来相投，后来主公取豫州，因主公拒绝以兖州人充任豫州官属，陈宫便离开主公，不知往何处去了。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此人，竟然去了陈留！”
贺奔还在快速分析陈宫这个人。
他曾经投奔孟德兄了？
嘶……按照常理来说，曹营添人了，只要是高层文武，贺奔是一定会知道的。
如此说来，陈宫投奔曹操之后，不是很得志啊，否则贺奔不可能不知道此人的出现。
贺奔的思路瞬间清晰了许多。
他看向荀彧，语气凝重：“文若，你刚才说。这个陈宫，就是因为孟德拒绝以兖州人充任豫州官属而离开的？”
“正是。”荀彧点头，“当时陈宫极力举荐几位兖州名士出任豫州要职，但主公认为豫州新附，当以颍川人士为主稳定局面，便婉拒了。陈宫当时虽未多言，但离去时颇为不快。
哦，这就对了。
贺奔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兖州的士族，像陈宫、张邈这样，因为曹操重用颍川士人而心生不满的，究竟还有多少？这决定了叛乱的规模有多大。
毕竟在贺奔的干涉下，如今的曹操在兖州各地的声望可不低啊。
除了铁基本盘东郡、铁哥们儿鲍信的济北国之外，其他郡国，怕是只有山阳太守袁遗，因其出身汝南袁氏，与袁绍、袁术同宗，立场可能最为暧昧摇摆。
任城、东平、济阴等地，虽不免有士族对颍川集团心存芥蒂，但曹操近年来在兖州推行屯田、剿灭黄巾、保境安民，实实在在的政绩摆在那里，民心归附，他们也未必会轻易跟着张邈、陈宫铤而走险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