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隔垣洞见，症结自现
刘建业站在台上，身形挺拔，白大褂熨帖得一丝不苟。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沉稳中带着审视，与之前紧张的技术员周明形成了鲜明对比。作为市一院的呼吸内科副主任，他经手过无数病患，笃信影像学和实验室数据，对于林辰这种近乎“玄学”的望诊，内心深处是持保留态度的，甚至带着一丝职业性的质疑。
“林医生，请。”刘建业的声音平和，带着专家特有的从容，他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如何在不借助任何仪器、不问诊的情况下，看穿他的身体状况。他自觉近来自我感觉尚可，并无特别明显的不适。
全场寂静无声，比刚才周明上台时更加压抑。所有人都明白，这次是真正的考验。李总虽然脸色不好看，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期待，期待林辰在刘建业这块“硬骨头”上栽跟头。约翰博士几乎屏住了呼吸，身体前倾，像一台高精度传感器，试图捕捉任何可能的破绽。
林辰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他的目光落在刘建业脸上，并未如常人般快速扫视，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仿佛穿透了肌肤，深入肌理，观察着那无形之气血的流转。
他的视线在刘建业的鼻翼两侧（中医称为“兰台”、“廷尉”部位） 微微停留，那里肤色的光泽度与周边有极其细微的差异。接着，他的目光下移，掠过刘建业自然下垂的双手，注意到其手指末端略显肿胀，肤色偏淡，缺乏血色。
最后，他的视线回到刘建业的面部，尤其在其口唇周围和眼睑下方细细端详。
整个过程不过二三十秒，比诊断周明时稍长。
刘建业感受到林辰那仿佛能透视的目光，饶是他心志坚定，也不由得产生一丝莫名的不安，仿佛自己成了显微镜下的切片。
终于，林辰缓缓开口，声音清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刘主任，冒昧。您是否常年感觉喉中痰阻，咳之不尽，尤其在清晨或说话稍多之后？ 痰液多以白色、质地清稀为主？”
刘建业镜片后的目光猛地闪烁了一下！他常年从事呼吸科工作，接触粉尘、病原体较多，确实有慢性咽炎的老毛病，晨起总觉得喉咙有痰，清稀白色，这是很多医生的职业通病，不算稀奇。但对方一眼看出……
他维持着镇定，微微颔首：“确有此事，职业原因，慢性咽炎。”
台下泛起一阵小小的波澜，但不少人觉得，猜到医生有咽炎，不算太惊人。
林辰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稳：“不仅如此。您是否常觉周身困重，尤其午后倍感疲倦，头脑昏沉如裹？食欲一般，口中时常发淡，或略带甜腻感？ 大便往往黏滞不爽，易粘马桶？”
这一下，刘建业的脸色真正变了！
周身困重、午后疲倦、口淡纳呆、大便黏滞……这些症状极其私密，他从未对旁人详细提及，甚至自己都未曾特别在意，只以为是工作劳累、饮食不规律所致。尤其是大便黏滞这点，极为具体且难以从外表观察！
“你……”刘建业喉结滚动，脸上的从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愕，“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没有直接承认，但这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轰！
台下刚刚平复下去的声浪再次掀起，比之前更加猛烈！
“又对了？！”
“这次连大便情况都说出来了？！”
“这……这已经不是望诊了，这是透视吧？！”
记者们几乎要疯狂，镜头死死锁定刘建业那写满震惊的脸。
李总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脸色铁青。
约翰博士湛蓝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紧紧盯着林辰，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年轻人。作为严谨的科学家，他无法理解这种现象。
“刘主任，”林辰没有理会台下的喧哗，看着刘建业，语气带着一丝了然，“您的问题，根源并非仅在咽喉。您鼻翼两侧色淡微浮，提示脾虚湿蕴；手指末端微肿色淡，乃脾虚气血生化不足，濡养不及；口周属脾，眼睑属肉，皆为脾所主，其色微黄而松驰，亦是脾虚水湿不化之象。”
他引用的依旧是中医理论，但结合刚才精准指出的症状，此刻听在众人耳中，不再虚无缥缈，而是有了坚实的支撑。
“您这是脾肺气虚，痰湿内蕴之证。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脾虚无法有效运化水湿，聚而成痰，上贮于肺，故见喉中痰阻、咳痰；湿性重浊，故周身困重、头昏如裹；湿阻中焦，故食欲不振、口淡或甜腻；湿性黏滞，故大便不爽。您长期的咽炎，只是这个内在失衡在局部的表现而已。”
林辰的分析条理清晰，将看似散乱的症状用“脾肺气虚，痰湿内蕴”这个病机完美地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逻辑链。
刘建业呆呆地听着，作为一名优秀的西医专家，他本能地想要用自己熟悉的病理生理学去反驳，却发现对方所言，竟然与他自身的感受严丝合缝！他之前只当是亚健康，从未从“脾”和“湿”的角度去思考过。
“所以，”林辰最后总结道，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脸色难看的李总和眼神复杂的约翰博士身上，“中医的诊断，并非依赖于单一的、孤立的‘个案’症状，而是通过‘望闻问切’搜集所有体征，找出其背后共同的‘病机’。这个病机，就是可以重复、可以验证的‘规律’。不同的患者，只要符合‘脾肺气虚，痰湿内蕴’的病机，都可能出现刘主任类似的系列症状。而这，正是中医‘辨证论治’的核心，是超越简单‘个案’的、更具普遍性的诊疗思路。”
他顿了顿，看向约翰博士：“博士，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循证’？证据，就写在每个人的气色、形态和精神状态之中，只是需要一双能够解读它的眼睛。”
约翰博士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词汇匮乏。他赖以维系的“科学标准”在这一刻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对方没有使用他熟悉的仪器，却得出了与他若使用详细问诊和部分检查后可能推断出的相近结论（比如慢性炎症、疲劳综合征倾向），甚至指出了他未曾想到的“脾”和“湿”的因素，并且逻辑自洽！
李总眼见形势急转直下，猛地站起来，色厉内荏地喊道：“巧言令色！就算你蒙对了一两个，这又能证明什么？中医就能治病了？不过是些调理身体的概念罢了！”
他试图将话题引向治疗无效的层面，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他话音未落，台上的刘建业却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转向林辰，态度已然从审视变成了带着一丝请教意味的郑重：
“林医生，您分析得……很有道理。那么，依您看，我这种情况，该如何……调理？”
这位资深西医专家的当场请教，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李总的脸上！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林辰，等待着他的回答。
林辰看着刘建业，微微一笑，那笑容温和而充满自信：“很简单。针药并用，标本兼治。针刺足三里、阴陵泉、丰隆健脾胃、祛痰湿，艾灸肺俞、脾俞温通阳气。再辅以六君子汤加减，健脾益气，燥湿化痰。快则一周，慢则半月，您所述诸症，当有显着改善。”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刘建业闻言，眼神复杂地看了林辰片刻，最终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受教了。论坛结束后，若林医生方便，我希望能去您的辰瑶医馆……详细请教。”
这一句话，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总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他知道，在“个案”和“实证”这个战场上，他已经一败涂地。
而约翰博士，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的思索之中，他第一次开始真正认真地审视起这套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古老医学体系。
会场内，一种无声的震撼在弥漫。望诊断病，竟能精准如斯！中医之道，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