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卡洛斯就在那里!他只有一个小城!”
“现在不打,等他坐大,整个联邦军队都填进去也不够!”
门多萨将军再次重重拍向桌面,离总统的手只有几寸之遥。
“你在纵容叛乱!总统先生!”
“你在背叛你的职责!”
“背叛职责的是你,萨尔瓦多·门多萨!”
马丁内斯总统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穿了将军的怒吼。
他身体前倾,目光直刺门多萨的眼底。
“你公然在最高决策会议上,在外国使节面前,以辞职相胁,以你的部队自行其是相胁!”
“这不是请战,这是哗变!”
“这是对国家最高权力的赤裸裸挑衅和叛乱!”
总统的声音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
“你口口声声为了联邦的尊严和秩序,但你现在的行为,比胡安·卡洛斯的直播更直接、更危险地在践踏联邦的根基!”
“你在用枪口,动摇整个联邦的宪法程序!”
门多萨将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被总统的指控钉在原地。
眼中燃烧的疯狂被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
“我……我是在挽救……”
“够了!”
马丁内斯总统厉声打断,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意味,疲惫被决然取代。
“你的鲁莽、你的冲动、你对政治现实的完全无视,以及此刻对最高权威的武力胁迫,已经让你彻底失去了领导联邦军队的资格和信任。”
总统的目光扫过会议桌旁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定格在门多萨惨白的脸上,一字一句地宣布。
“国防部长萨尔瓦多·门多萨将军,我以墨西哥合众国总统的身份,免除你国防部长及一切军职。即刻生效。”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的死寂。
门多萨将军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那狂怒的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下空洞的灰烬和巨大的、被彻底击垮的屈辱。
他死死地盯着总统,又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拍在桌上的那把象征着军人荣誉、此刻却成了他罢免令导火索的柯尔特手枪。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猛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受伤般的低吼,猛地转身,肩膀撞开身后的椅子,踉跄着,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间他刚刚试图以武力主宰的会议室。
只留下一句。
“总统阁下,你会后悔的!”
厚重的雕花木门在门多萨将军身后发出沉闷的巨响,隔绝了他离去的背影和那令人窒息的狂怒。
会议室内紧绷到极点的空气,仿佛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掉了大半压力。
一片死寂之后,是几声压抑不住、如释重负的喘息。
有人抬手抹去额头的冷汗,有人瘫软般靠进椅背,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
内政部长桑切斯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他慢条斯理地重新戴上那副金丝眼镜,动作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只是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胜利者的优越感。
“呵……总算清净了。”
桑切斯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安静的会议室。
“咱们这位将军阁下的嗓门太大,震得我耳朵现在还嗡嗡响。”
他轻轻掏出手帕,擦拭着镜片,仿佛要抹去刚才的混乱。
财政部长立刻接口,他的胖脸上堆起心照不宣的笑容,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是啊是啊,门多萨将军……嗯,前国防部长,他的爱国热情真是……过于高涨啊。”
“动不动就要碾碎这个,踏平那个,好像打仗不用花钱似的。”
他肥胖的手指敲了敲桌上那份触目惊心的财政简报。
“也不看看国库都空成什么样子了。”
“高涨?”
情报部门负责人轻笑一声,眼神闪烁着精明和算计,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用一种仿佛分享什么秘密的口吻说道。
“我看不止是热情高昂吧?”
“他这么急吼吼地要调动部队去打胡安·卡洛斯,甚至不惜……逼宫总统阁下,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太激烈了?有点……不合常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座的同僚,满意地看到有人露出了然或思索的神情。
“不合常理?”
一位之前支持门多萨的官员,此刻也见风使舵地加入了议论,脸上带着恍然大悟的浮夸表情。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怪啊!”
“胡安·卡洛斯打击的目标明明是金特罗集团,揭露的也是莫拉莱斯的罪行。”
“门多萨将军……呃,前部长,这么拼命地要保谁?或者说,这么急着要灭谁的口?”
桑切斯部长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哼,仿佛在肯定这个推测。
他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政客特有的、点到为止的暗示。
“某些人……在边境上、在军需采购上,利益盘根错节,金特罗集团在索诺拉州乃至第九军区的影响力,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
“门多萨将军如此失态,不惜以兵谏威胁也要阻止我们与胡安接触,甚至要立刻毁掉胡安……属实是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他没有说完,只是拿起面前的咖啡杯,轻轻啜饮了一口,但那未尽之言比明说更具杀伤力。
怀疑门多萨本人或其核心利益圈,与金特罗集团有染,收了对方的好处,所以才会对胡安的清洗行动如此恐惧和敌视,以至于要铤而走险。
“啧啧,原来如此!”
财政部长咂咂嘴,一脸鄙夷。
“难怪像被踩了尾巴!这是生怕胡安那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啊!”
“哼,道貌岸然!差点被他那套‘为国为民’的慷慨陈词骗了!”
另一位官员附和道。
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之前的紧张和恐惧被一种混杂着轻松、鄙夷和事后诸葛亮的议论所取代。
门多萨刚刚的所有激烈行为,在他被罢免的这一刻,迅速被在场的政客们解读成了心虚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