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柴的脸瞬间就黑了。
这已经不是抢怪的问题了。
这是拆家!
老子花了一袋水!
一整袋!
换来的移动住所!
连屁股都没坐热,就这么没了?!
一股暴虐的杀意如同火山般在他心底喷发,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直接解放斩魄刀,把外面那个踹他帐篷的混蛋连同他周围百米之内的所有活物,全都碾成齑粉。
他感知得清清楚楚,踹他帐篷的那个家伙,其“波动”强度,也就比普通整强上那么一点点,在他眼里,跟一只会喘气的蚂蚁没什么区别。
捏死他,比呼吸还简单。
但理智最终还是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他心头的火焰。
不行。
不能暴露。
为了一个不值钱的帐篷和一个更不值钱的杂碎,暴露自己前叛逃队长的身份,引来静灵廷的注意,这笔买卖亏到姥姥家了。
深呼吸,深呼吸……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灵压重新压回体内深处,伪装成一个被吓坏了的、手足无措的普通整。
“哗啦——”破烂的帐篷被人一把粗鲁地掀开。
一只穿着草鞋的大脚毫不客气地踹在了他的身上。
“还他妈愣着干什么!瞎子!给老子起来!对面的人打过来了!给老子冲到前面去!”
一个粗犷的、充满不耐烦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米柴顺着力道,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慢吞吞地爬了起来,脸上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盲人应有的迷茫和恐惧。
他能“看”到,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男人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持木棍、锈刀的家伙,他们是这个小型聚集地的“帮派成员”,也就是所谓的“战力”。
而此刻,他们正像驱赶牲口一样,将米柴这样刚来不久、或者实力弱小的外围人员,从各个角落里驱赶出来,汇集到一起,推向最前方。
“快点!废物!不想死的就给老子往前冲!挡住第一波!”
又是一脚踹在了旁边一个瘦小男人的屁股上,那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脸上满是惊恐,却不敢有丝毫反抗,只能随着人流,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米柴被裹挟在人群中,身不由己地向前涌动。
他心里把这帮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好家伙,这战术可真是高端。
拿我们这些连武器都没有的“新人”当肉盾?
当炮灰?
这不就是游戏里最脑残的打法吗?
开怪前不t不奶,直接让一群没装备的萌新脸探boSS?
策划要是敢这么设计,祖坟都得被玩家们刨了。
可眼下的情况,他没得选。
身后是那些手持武器、虎视眈眈的“督战队”,谁敢后退一步,恐怕立刻就会被当场砍死。
米柴只能装出一副和其他人一样惊慌失措的样子,随着这股由老弱病残组成的“炮灰洪流”,朝着前方冲去。
脚下的土地在震动,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身边人绝望的喘息、恐惧的尖叫。
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变成了一片混乱的能量场。
无数道代表着恐惧、绝望、疯狂的“波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光怪陆离又令人作呕的画卷。
他就像一个技术精湛的冲浪手,被扔进了一场由垃圾组成的泥石流里,即便自己有能力脱身,也只能憋屈地随着这股污秽的洪流一同前进,同时还要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平衡,不让自己表现得太突出。
很快,前方也传来同样的喊杀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另一股同样混乱、同样绝望的“波动”洪流,正从对面席卷而来。
“冲啊!”
“杀啊!”
“冲过去!他们后面有水和食物!”
身边的炮灰们发出了最后的、由绝望催生出的嘶吼。
两股由炮灰组成的浪潮,在昏暗的夜色下,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即将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预想中的血肉横飞、残肢断臂的惨烈场面并没有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堪称行为艺术的盛大演出。
撞击的瞬间,最前排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怪叫,然后十分有默契地向后一仰,或者向旁边一倒,姿势夸张地仿佛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
紧接着,就是各种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响,以及配合着这些声响的,各种中气十足的叫骂声。
“狗娘养的!老子劈了你!”
“去死吧!野猪帮的杂碎!”
“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一个壮汉捂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演技之浮夸,让米柴都想给他颁发一座小金人。
米柴被裹挟在人群中,看不见,但他的“波动感知”却将周围的一切描绘得一清二楚。
这哪里是战场,这分明就是一个大型露天舞台剧的后台,所有演员都在拼命地抢戏,唯恐自己不够投入。
他能“看”到,左手边一个瘦得像竹竿的男人,正和一个同样瘦弱的对手进行着一场史诗级的对决。
两人手中的破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刀刃却总是在距离对方身体几厘米的地方堪堪停住,然后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
嘴上喊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手上的动作却温柔得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在切磋武艺,生怕伤到对方分毫。
而在他的右前方,两个女人正扭打在一起,互相撕扯着对方本就破烂的衣服和头发,嘴里用最污秽的词语问候着对方的女性亲属,可那动作,更像是村口大妈在为了半根葱而吵架,雷声大,雨点小。
整个战场,乱得像一锅煮沸的粥,但仔细感知,就会发现这混乱之中,存在着一种诡异的秩序。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制造足够的噪音和混乱,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拼命,但绝对不要真的伤到人,更不要闹出人命。
想来也是,此地虽已混乱得如同养蛊之地,但终究会有从现世随机降临的普通整。
这些初来乍到的灵魂,对尸魂界、对流魂街,乃至对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都毫无概念。
他们既没有恶人那种与生俱来的狠辣,也没有强者安身立命的本事。
为了生存,他们只能依附于这些大大小小的帮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