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年终犒赏与越王的“小算盘”**
腊月二十七的清晨,昨夜刚落的薄雪给句章城覆上了一层素雅的银妆,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年味儿。
季容天工坊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与城中的静谧不同,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寒意,蒸腾起一股期待的热浪。
就在这热火朝天的气氛达到顶点时,通往后面账房的小门被“砰”地一声撞开。芈春,芈夏,芈秋,芈冬四姐妹以一种近乎“叠罗汉”的姿态涌了出来,每个人怀里都抱着小山般摇摇欲坠的账册竹简。
秋秋,你们把账册先放我案上,我晚点细看。”芈秋如蒙大赦,赶紧指挥着姐妹们把账册堆到施夷光身后的长案上。
施夷光带着四姐妹梳理账册,从清晨一直到傍晚。总算是梳理完了。也得亏施夷光学过现代的计数方法,不然且得几天忙!
施夷光着一身利落的深紫色锦袍,外面罩着件雪白的狐裘坎肩,站在后院台阶上。她面前,是乌泱泱翘首以盼的工坊伙计,一张张被炉火熏红的脸上,此刻都洋溢着纯粹而热烈的期盼——那是辛苦一年后,对东家、也是对年关最直接的渴望。
“诸位!”施夷光的声音清越,带着笑意,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一年将尽,腊月二十七,咱们季容天工坊,今日,就是咱们清账、分钱、过大年的时候!”
“好!!!”台下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屋顶的积雪似乎都被震得簌簌滑落。
“这一年,”施夷光环视众人,目光真诚,“靠着大家伙儿的心血和汗水,咱们的‘天工坊’名扬列国,新制的美容养颜膏套盒连楚宫都下了大单!我施夷光,在此谢过诸位!”她抱拳,郑重一礼。
台下又是一片激动,一众人都眼眶微红。
“所以,今年的红利,”施夷光嘴角勾起,带着点小得意,“比较丰富!”
“哗——!”人群彻底沸腾了,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排好队!喊到名字的上来领金叶子!按功劳大小,人人有份,绝不亏待!”施夷光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伙计们抬着沉重的钱箱“哐当”一声放在台侧。箱盖打开,金光灿灿的金叶子整齐码放,映得满室生辉。领钱的长队迅速形成,秩序井然却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芈甲,将今年利润的三成,用最结实的樟木箱装好,再挑两匹上等的‘云梦锦’压箱。”施夷光吩咐道,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另外,附上一封‘情真意切’的感谢信,给咱们的越王殿下。
信嘛…就写:承蒙大王圣明烛照,泽被四方,季容天工坊赖大王洪福,方得些许薄利。今特奉上三成,聊表寸心,万望大王笑纳。感念大王平日‘无微不至’的‘照拂’,工坊上下铭感五内,定当再接再厉,为大王分忧,为大越添彩!落款就写‘您忠实的子民施夷光敬上’。”
她在“无微不至”和“照拂”上微妙地加重了语气,赵管事心领神会,憋着笑领命而去。
腊月二十八一大早,越王宫,勾践正在偏殿批阅奏简,眉头紧锁,似乎被什么烦心事困扰。内侍小心翼翼地通传:“大王,季容天工坊的管事求见,说是奉施老板之命,送上岁末的…呃…‘心意’。”
勾践的眉头瞬间舒展开,眼中精光一闪,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君王应有的矜持与威严。他放下竹简,清了清嗓子:“宣。”
芈夏指挥着几个壮实的宫人,吭哧吭哧抬进来五个沉甸甸、散发着新木头清香的樟木大箱。箱子落地时,发出沉闷而悦耳的“咚”声。
“大王,”芈夏恭敬行礼,递上一个精美的漆盒,“施老板感念大王恩德,特命小人奉上工坊今年利润的三成,并附上书信一封,聊表寸心。另有两匹‘云梦锦’,请大王赏鉴。”
“嗯,施老板有心了。”勾践微微颔首,语气平淡,仿佛收下的不过是几筐橘子。他示意内侍接过漆盒(信),然后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五个箱子,“放下吧。”
芈夏等人告退。殿门刚刚合拢,勾践脸上的那份淡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几乎是“腾”地一下从王座上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箱子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快!打开!”他急切地命令贴身内侍。
内侍连忙上前,费力地撬开箱盖的铜锁。随着“吱呀”一声,箱盖被掀开—— 金光!
满眼的金光!
码放得整整齐齐、黄澄澄、亮闪闪的金锭,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散发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光芒,几乎将整个偏殿都染上了一层暖金色!一股混合着金属和木头的、令人无比踏实的气味弥漫开来。
勾践的呼吸猛地一滞,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满足的喟叹:“嘶……” 他伸出手,指尖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拿起最上面的一块金锭。那沉甸甸的、冰凉又踏实的触感瞬间从指尖传遍全身。
他掂了掂,感受着那分量,然后像捧着稀世珍宝般,凑到眼前仔细端详,甚至用指甲在金锭边缘轻轻划了一下,留下浅浅的白痕。确认无误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难以形容的表情——那是混合了巨大的满足、精明的算计、以及一丝孩子气般纯粹喜悦的笑容。
“好!好一个施夷光!果然…懂事!”他喃喃自语,声音都带着点兴奋的沙哑。他小心翼翼地将金锭放回去,又拿起旁边一块,重复着掂量、欣赏的动作,仿佛在欣赏绝世美玉。
“大王,”老内侍憋着笑,小声提醒,“还有信呢。”
勾践这才如梦初醒,依依不舍地放下金锭,接过内侍递上的漆盒。他展开那卷素帛,快速扫过施夷光那封“情真意切”的感谢信。当看到“无微不至的照拂”时,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呵…这丫头,嘴皮子还挺利索,绵里藏针。”
不过,这小小的揶揄在金锭的光芒下显得微不足道。他的目光很快又贪婪地投回那几口大箱子上,搓了搓手,像个刚得了压岁钱的孩子般兴奋地指挥内侍:“快!把其他几个也打开!都打开!让寡人看看…今年这‘照拂’换来的,够不够寡人把前殿那几级被虫蛀了的台阶,全换成白玉的?嗯…或许还能再给寡人的新马鞍镶一圈金边?”
他越说越兴奋,甚至开始绕着箱子踱步,掰着手指头计算:“白玉台阶…金边马鞍…哦,对了,户部那个老家伙总哭穷…哼,这回看他还说什么!” 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仿佛已经看到了文种哑口无言的样子。
正在此时,外面有侍从报:“大王文大夫求见。”
勾践身形一僵,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随即飞快地换上了一副严肃深沉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背着手,踱回王座,仿佛刚才那个围着金锭转圈、计划镶金马鞍的人根本不是他。
“喧!”
文种进来行礼后用余光看见几箱子金灿灿的东西甚是晃眼,心下很是疑惑。
“咳,”勾践一本正经地坐好,指着箱子,用最威严的声调吩咐,“将这些…嗯…施老板的‘心意’,仔细清点,登记入库。务必…妥善保管!” “妥善保管”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文种看了看自家大王那故作镇定却掩不住眼角眉梢得意劲儿的神情,摸了摸他光洁的下巴,摇头失笑,朗声道:“是,大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