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此同时,广场中央。
「刻印(こくいん)、接続(せつぞく)——
直流数纹(ちょくりゅうすうもん)、一层(いっそう)、二层(にそう)——三层予备(さんそうよび)
魔力提供(まりょくていきょう)、固定大源(こていたいげん)
……循环良好(じゅんかんりょうこう)、射角决定(しゃかくけってい)、术式安定(じゅつしきあんてい)、大体完成(だいたいかんせい)。」
(刻印、接续——
直流数纹、一层、两层——三层预备
魔力提供、固定大源
……循环良好,射角决定,术式安定,大体完成。)
砖石铺就的广场地面上,被青子用魔力清晰地刻画出了复杂而精密的纹路。
她正在使用过去从未尝试过的大咏唱,以此来行使过去从未企及过的大射程魔术。
胸中留存着些许的紧张与难以抑制的高昂感,这位新人魔术师的手指因澎湃的魔力而微微发颤。
「——认定完了(にんていかんりょう)、魔弾形式(まだんけいしき)、収束投射(しゅうそくとうしゃ)。」
(——认定完成,魔弹形式,收束投射。)
青子半跪在巨大术式的中心,仰起头,目光穿透弥漫的魔力之雾和绚烂却虚假的灯光,凝视着头顶那片被异界笼罩的夜空。
现在,她的视野中已经没有半分变为童话之国的游乐园景象映入。
那双苍青色的瞳孔中,此刻只倒映着一个遥远而无法轻易触碰的目标——
Flat Snark的本体(ほんたい)!
所有的精神与魔力,都集中于这超越极限的一击之上!
「実は、ずっと気になってたことがあるんだ」
(其实,有一个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时间再次略微回溯,发生在更早之前、决定最终战术的那段关键对话中。
在说完这句开场白之后,静希草十郎说出了那个他观察到的、已然存在却一直被忽略的事实。
这真的是一场很简单的「大家来找茬」游戏。
比较一小时之前尚且属于「现实」的游乐园,与如今这个彻底化为「幻想」的魔境,找出其中最微小、但同时或许也是最巨大的不同。
「云があるから、见间违えたかと思ったけど——」
(因为有云,还以为看错了呢——)
他看见了本来绝无可能看见的东西。
一个在现实中本不应存在、但在此刻的游乐园里却确实存在着的、某种极其不协调的「奇怪的东西」。
它在这个所有事物原型都发生疯狂改变的游乐园之中,反而因为其保持着「正常的形态」而显得格格不入,近乎堂而皇之地展示着自己的异常。
「今夜は新月だよ、苍崎。」
(今天晚上可是新月哟,苍崎。)
草十郎用他那种特有的、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点破了最关键的一点。
「そういえば、お前最初からあの形におかしいって気づいてたよな」
(说起来,你从一开始就注意到那个形状了吧。)
青子顿时恍然,随即露出一丝苦笑。
她确实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却被接连不断的战斗和庞大的信息量所淹没,未能第一时间抓住这最关键的违和感。
……
此刻,苍崎青子半蹲在广场中央那巨大而复杂的魔术阵式中央,仰着头,目光如炬。
她死死地锁定着夜空中那轮已然毫无掩饰意图、散发着诡异苍白色光辉的——
【満月(まんげつ)】!
地球到月球的平均距离是三十八万公里。
如果眼前这个「月亮」真的连这个天文数字般的距离都完美拟态保持一致,那它还真是一个不会让「Flat Snark」这个别名蒙羞的、名副其实的怪物呢。
但是,如果真是那样,它根本就没有必要隐藏自己的姿态,直接表明正体、高悬于无法触及的远方即可。
它之所以要隐藏正体,正是因为它实际上处在「能够够到」的距离!
那个怪物在拟态的同时,就在无声地表示着其存在「依靠人手(魔术)亦有到达并破坏的可能性」!
「こっちの最大射程は六百を超えるけどな……」
(这边的最大射程倒是能超过六百……)
青子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中燃烧起近乎疯狂的斗志。
那样的话,就需要拼尽一切!
将这个游乐园中满溢的、近乎无限的大源魔力全部动员起来,露一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人类」的毅力与「魔术」的极致!
青色的火花在她周身迸发,如同微型的星辰,点缀了被异界笼罩的夜空。
看着自己那缕正随风缓缓飞舞、散发着魔力的头发,青子像是要抓住虚空中无形的力量般,猛地伸出了右手。
对魔术师来说,自己的肉体就是最高级的触媒。
如果是女性的魔术师,经年累月蓄起的长发就更变成了特别贵重、蕴含着强大个人魔力的强力燃料。
操纵它们,对于此刻的青子而言,只需在脑中默念一下指令就行。
「三层展开!全术式、接続起动——!」
(三层展开!全术式、连接启动——!)
青子猛地把张开的五指紧紧握拢,仿佛攥住了无形的权柄!
明确的挑战书以魔力的形式被拍打在空气中,一道肉眼可见的苍青色光流如同桥梁般,将地面术式中心的青子与夜空中的「月亮」粗暴地连接起来!
呜嗡——!!!
周遭的雾气仿佛被无形之手搅动,猛地卷起了巨大的漩涡!
看到空中骤然出现的、由她头发引导构成的复杂而巨大的青色魔术式,高悬于夜空的那个「怪物」似乎终于被彻底激怒,露出了它隐藏的獠牙!
「まさか、见抜かれた……?」
(难道、看穿了……?)
时钟台上,久远寺有珠在注意到那个变化的瞬间,瞳孔微微收缩。
几乎是在同时,下方的青子与空中的斯纳克(Snark)两者之间,都向对方表明了再明显不过的、赤裸裸的敌意!
「……そう?それなら青子の胜ちよ、今すぐ戻りなさい。确かに雨云を消したのはロビンが行き过ぎだったわ。こんなに大きな标的では——スナーク?」
(……这样吗?那就是青子赢了,请立即回来。确实让雨云消失掉是罗宾做的太过了,有这么大的目标——斯纳克?)
有珠试图通过意念向自己的使魔下达指令,但她发现,已经无法阻止那雾气疯狂地集结、涌动!
漂浮在夜空的「月亮」,似乎绝对无法原谅这个胆大包天、极度傲慢的魔法使少女。
自己作为此夜之国的王,理应只能受人崇敬与畏惧。
竟敢亮出这么明显的挑战状,这口怒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スナーク!」
(斯纳克!)
有珠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急促,她伸手赶开慌慌张张飞来、似乎想要报告下方青子魔力异常聚集的知更鸟,少女深邃的目光紧紧凝视着天空中那开始改变形状的苍白之月。
但是,制止的声音已经传达不到了。
「童话的怪物」本就无所忌惮,拥有着强大而古老的力量,面对那个渺小人类如此猖狂的挑衅,它怎么可能选择夹着尾巴逃走——
***
下方广场,青子的术式已然运转到极致!
提炼魔弹的炉心在超高负荷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呜咽声!
体内的魔术回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回转,奔腾的魔力如同决堤的洪流般在青子的经络中奔走!架空之炎产生的灼热感仿佛在烧灼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刻画在地面的巨大术式与青子的身体完美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恐怖的魔力放大与发射系统。
术式的读取与实行原理和至今为止的魔术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其输出功率和规模,绝非往日那些小打小闹所能比拟!
同样的工程使用如此程度的火力,甚至其产生的巨大负荷会首先危害到术者本人!
或者说,作为「炮身」的青子自己,就有先被这狂暴魔力烧毁、崩溃的可能!
「——っ、だが、できる……!」
(——、但是,能行……!)
架空的热量已经上升到让人恐怖的程度,剧烈的痛苦让青子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但她死死咬住牙关。
不这样的话,自己选择的这个孤注一掷的战术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青子此刻已经无法移动了。
从草十郎那里得知斯纳克本体的真相时,她就彻底放弃了「移动炮台」的灵活性优点,转而选择了「固定炮台」的道路。
不这样的话,射程和威力都不够!
不在这个特定位置、这个精确角度把刻印彻底固定下来,就无法狩猎那头潜伏在夜空中的斯纳克!
同时,这也等于在向敌人宣告:自己已经没有了「后招」和退路。
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那也没关系!
青子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充满魔力的空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决意都压入肺中。
火焰在她的心脏中上膛。
准备已全部完成!
与火箭喷射等同的、甚至更为庞大的魔力涡流已然成型,即将化作撕裂夜空的光之奔流,直接攻击到那个虚伪的月亮——!
漂浮在空中的、由她头发构筑的第三层魔法阵,此刻成为了最终的炮口,用来击出那达到临界值的恐怖魔力,同时也作为最精密的准星,对最终的射击角度进行着微调。
「……雾?」
(……雾?)
就在这时,被瞄准的「月亮」发生了剧烈的歪曲和变形!
像是为了嘲笑正在给魔力做最后充电的青子,那轮苍白之月猛地撕开了伪装,展现了它的本体!
来——仰望这宇宙的恐怖吧,没有异能的无辜血统啊!
那才是魔天的一角!
由绿色之雾与绀碧之云组成的、暗淡朦胧却又散发着无比神秘与不祥之貌的巨物,占据了小半个夜空!
在魔术世界里被称之为至宝、其价值甚至让一个王国与之相比都要逊色几分的至高幻想,于此显现!
那并非简单的月亮,而是一颗被云朵簇拥着,被强风拱卫着,巨大无比、倒悬于天际的骷髅头颅!
之前所见的「苍白满月」,赫然只是它其中一只散发着惨绿幽光的眼窝!而另一只眼窝则是一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与虚无!
「あれが——フラットスナーク!!!!」
(那就是——Flat Snark!!!!)
青子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
从一开始就与众不同,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虚构!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现实的嘲弄!
「……っ……まだ早い——まだ早い、だが——!」
(咝……还早——还早、但——!)
理智在高喊现在还不是最佳射击时机,但本能却在尖叫不能再犹豫!
暴露正体的敌人可是最高级的「童话怪物」!
它剥露出的滔天敌意,清晰地展示出它即使在这个状况下,仍然有着可怕的反击准备!
「こっちはもう动けない……逃げを舍てた大咏唱、先に攻撃されたら这边が终わる……!」
(这边已经动不了了……舍弃了逃跑的大咏唱,要是被率先攻击的话这边就玩完了……!)
因此,必须在那之前击落它!
魔力充能已有百分之八十,术式驱动正常,接下来只要扣下扳机就行了——
真的只要这样就行了吗?
内心最冷静的那个自己发出了最后的质问。
开始之后可就真的没法反悔了。
在这之前的战斗中,往往一个判断错误后,连悔恨的瞬间都没有就彻底结束了。
0.1秒的迷茫就足以让胜利的天平彻底倒向另一边。
遭遇痛苦的觉悟真的做好了吗?
失误之后还能够有将错就错的余裕吗?
说起来最根本的是——你就靠那「芝麻大小」的魔弹(相对整个骷髅月亮而言),真的能把这种怪物从天上打下来吗——?!
「どうでもいい——とにかく、できるかどうかなんて後で考えればいい!」
(随便吧——总之,行不行什么的以后再说!)
盯着月亮的双眸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只剩下纯粹的、一往无前的决意!
「——ちょうどいい
远虑なしだ、最强の一撃を味わえ——!」
(——正好
不用手下留情,来尝尝最强的一击——!)
放出魔弹的瞬间,难以想象的巨大冲击力和反作用力如同山洪海啸般席卷全身,几乎将青子的意识撕裂,也把这些杂念全部吹飞!
瞄着天空的狙击手,随着自己的气势与意志,击出了赌上一切、超越极限的超长射程魔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