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樱学院的寒假来得比往年更安静些。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教学楼前的喷泉水池已经结了层薄冰，细碎的冰晶在初阳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郁玖鸢踩着及踝的雪地靴走在石板路上，靴底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在空旷的校园里格外清晰。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连帽上的绒毛衬得那张本就显得纯良的脸愈发柔和，手里抱着几本刚从学生会办公室取来的资料，步履轻快得像踩着音符。
“会长。”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刻意放轻的温和。
郁玖鸢转过身，看见容笙寒站在不远处的银杏树下，深灰色大衣敞开着，露出里面同色系的高领毛衣，周身那股捉摸不透的气质被冬日的寒气中和了些，倒显出几分真切的暖意。
他手里拿着两张刚打印出来的成绩单，指尖在边缘轻轻敲了敲。
“刚去教务处拿的，”他走近几步，将其中一张递给她，目光落在她被冻得微红的鼻尖上，“你的。”
郁玖鸢接过来，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指腹，对方的温度比她高些，像暖炉擦过冰块。
她低头扫了眼成绩单，全科满分的红色印章在雪白的纸上格外显眼，唇角弯起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看来这个学期没偷懒。”
“你永远不会偷懒。”容笙寒的语气听不出是陈述还是夸赞，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向教学楼的方向，“谢哲成在顶楼天台，刚上去。”
郁玖鸢抬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顶楼天台的门半开着，隐约能看到个挺拔的身影倚在栏杆边，校服外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是谢哲成。
他总是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偏爱独处，仿佛要在绝对的安静里确认自己的完美无缺。
“知道了。”她把成绩单折好塞进羽绒服口袋，抬头时眼里已经漾起笑意，“副会长不一起去看看？毕竟是放寒假前的最后一次成绩公布。”
容笙寒笑了笑，没应声，只是朝她挥了挥手，转身往另一条路走去。
他的背影很快融入晨雾里，像滴墨晕染在宣纸上，模糊了踪迹。郁玖鸢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随即又被更柔和的神色覆盖，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天台的风比楼下大得多，吹得人脸颊生疼。谢哲成背对着楼梯口，手里捏着自己的成绩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成绩同样是全科满分，可那份本该带来满足感的完美，此刻却像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心头。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很轻，却精准地踩在他的心跳间隙里。
“在看什么？”郁玖鸢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校外。远处的城市被薄雪覆盖，楼宇像沉睡的巨兽，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谢哲成侧过头，视线落在她脸上。
她的睫毛上沾了点雪花，像落了层碎钻，那双总是显得清澈无辜的眼睛里，此刻映着整片天空的灰白。
他忽然想起这学期末的最后一场辩论赛，她作为反方四辩，用最柔软的语气说出最尖锐的论点，最后赢得全场掌声时，也是这样的表情，纯良得像只无害的鸽子，却藏着能精准击中猎物心脏的爪牙。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将成绩单塞进校服口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你的成绩？”
“和你一样。”郁玖鸢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成绩单递给他，“看来我们又打平了。”
谢哲成接过，指尖触到纸张上残留的她的温度，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忽然就平息了。
他仔细看着成绩单上的每一个字，仿佛要从那些工整的字迹里找出些不一样的东西，可最终看到的，只有和他一样的完美。
看着她此刻的侧脸，被风吹起的碎发贴在脸颊上，那双看似纯良的眼睛里藏着他读不懂的深邃，他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至少他还能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更高的地方，哪怕只是作为对手。
两人沉默地站了会儿，风渐渐小了。郁玖鸢看了眼手表：“该去生物实验室了，元絮大概等急了。”
谢哲成点头，看着她转身往楼梯口走，白色的羽绒服在灰白的天台上像一朵移动的云。
走到楼梯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冲他笑了笑：“寒假快乐，谢哲成。”
他愣了愣，随即也扯了扯唇角，算是回应。
生物实验室里温暖如春。
元絮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正蹲在恒温培养箱前，专注地观察着里面的培养基。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镜滑到了鼻尖上，却丝毫没影响他的专注。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玖鸢。”他站起身，手里还拿着记录数据的笔记本，“你看，我培育的这批拟态菌成功了，它们能根据环境温度改变颜色。”
郁玖鸢走过去，凑到培养箱前看了看。
透明的培养基里，那些细小的菌落果然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像撒了一把会变色的星星。
她由衷地赞叹：“很厉害，元絮。”
元絮的脸颊微微泛红，把笔记本递给她：“这是你的成绩单，我刚才去教务处帮你拿的。”
郁玖鸢接过，上面已经被他用红笔圈出了所有满分的科目，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她抬头看向他，对方正期待地看着她，像等待夸奖的孩子。
“谢谢。”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寒假打算待在实验室吗？”
“嗯，”元絮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对研究的热忱，“我申请了寒假留校，打算把拟态菌的基因序列再优化一下。不过……”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除夕那天我可以请假吗？想和你一起吃年夜饭。”
郁玖鸢笑了：“当然可以。”
从生物实验室出来，郁玖鸢径直去了学生会办公室。
推开门时，林燕然正坐在她的会长座位上，双腿翘在办公桌上，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脸上是惯有的傲慢神情。看到她进来，他挑了挑眉，慢悠悠地放下腿。
“会长倒是来得巧，我正想找你。”他站起身，将一张成绩单扔在桌上，“这个学期的干事考核，我应该及格了吧？”
郁玖鸢拿起成绩单看了看，林燕然的成绩不算顶尖，但也不差，尤其是在学生会的工作考核上，竟然比她预想的要好些。
想来是被林父约束后，收敛了不少性子。
“及格了。”她把成绩单放在桌上，抬眸看向他，“寒假有什么打算？”
“关你什么事？”林燕然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下，背对着她闷声道，“我爸让我去苏家拜年，你要是没事……”
他顿了顿，语气硬邦邦的，“苏家的点心还不错，可以给你带点。”
郁玖鸢看着他别扭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她知道林燕然和苏家交好，也知道苏家背后那股势力的存在，只是现在还不是戳破的时候。
“好啊。”她轻快地应道，“我等着。”
林燕然没再说话，摔门而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郁玖鸢一人，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大起来的雪。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覆盖了校园里的小径、草坪、屋顶，也仿佛要覆盖那些潜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暗流。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系统面板：
谢哲成：好感度77，情绪波动（负面0\/中性5\/正面105）
元絮：好感度100，完成攻略
林燕然：好感度46，情绪波动（负面0\/中性10\/正面20）
容笙寒：好感度100，完成攻略
郁玖鸢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寒假开始了，游戏也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那些隐藏在完美表象下的欲望、野心、秘密，终将在这场大雪过后，露出它们原本的模样。
而她，只需要站在棋盘前，看着那些被她“驯养”的棋子，一步步走向她设定的结局。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整个圣樱学院笼罩在一片纯白之中，安静得仿佛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