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金桂的甜香，穿过圣樱学院雕花的铁艺栏杆，将学生会办公室的百叶窗吹得轻轻晃动。郁玖鸢握着钢笔的手指顿了顿，目光落在摊开的社团活动经费申请表上，眼角的余光却精准地捕捉到了门口那道身影。
“副会长，”她笔尖微抬，在“驳回”一栏旁签下自己的名字，声音清润得像浸过晨露，“今天的晨会纪要整理好了？”
容笙寒倚在门框上，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骨分明的小臂。他闻言直起身，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在桌沿，动作漫不经心却带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会长看得真仔细，连园艺社买进口花肥的预算都砍了三成。”
“学校后山的腐殖土肥力足够，”郁玖鸢合上钢笔帽，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笑容纯良得像只无害的小动物，“省下来的钱，或许能给生物社添台新的显微镜，我记得元絮上周还在念叨设备老化。”
容笙寒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半秒，忽然低笑出声：“会长倒是关心每个社团。”他俯身靠近，衬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漫过来，“不过……我听说，谢哲成的天文社申请了新的星图软件，你批得很爽快。”
郁玖鸢指尖划过桌角的雕花，语气平稳无波：“天文社的设备确实该更新了，毕竟下个月有观测活动。”她抬眼迎上容笙寒探究的目光，眼底像盛着清澈的泉水，“副会长是觉得我偏心？”
“不敢。”容笙寒直起身，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只是觉得，会长对不同的人，标准似乎不太一样。”他翻到某一页，指尖点了点，“比如这份学生会成员考勤表，谢哲成连续三周迟到，你都没记过。”
郁玖鸢靠向椅背，姿态放松下来：“谢哲成的情况特殊，他要兼顾竞赛训练。”她顿了顿，忽然轻笑，“倒是副会长，转学来才两周，就把所有人的底细摸得这么清楚，难怪校长破格让你当副会长。”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元絮抱着个玻璃标本盒冲了进来，白大褂上还沾着点深褐色的污渍。他径直走到郁玖鸢面前，眼睛亮得惊人：“会长！你看我新做的螳螂标本！”
标本盒里的绿色螳螂舒展着翅膀，连复眼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郁玖鸢凑近看了看，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叹：“做得真好，连六足的比例都分毫不差。”
“用了新的脱水剂，”元絮的注意力全在标本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盒壁，“不过还是比不上专业实验室的水平……”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玻璃瓶，“对了，上次你要的秋海棠种子，我培育出幼苗了，放在培养箱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当然，”郁玖鸢站起身，自然地接过元絮递来的玻璃瓶，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正好我也有点事想请教你。”
元絮的耳朵微微泛红，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什么事？”
“关于细胞融合的实验步骤，”郁玖鸢跟着他往外走，经过容笙寒身边时脚步未停，只留下句，“副会长，剩下的文件麻烦你处理了。”
容笙寒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指尖在桌沿轻轻敲击着。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玩味。
生物社的实验室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酒精的混合气味。元絮熟练地打开培养箱，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透明培养皿：“你看，根系已经长出来了。”
郁玖鸢凑近观察，目光落在幼苗嫩绿的子叶上：“真厉害，我上次试着种，三天就枯萎了。”她侧过脸，发丝滑落肩头，语气带着真诚的羡慕，“元絮，你好像什么都能做好。”
元絮的脸颊更红了，连忙移开视线，指着墙角的架子：“我最近在做蝴蝶标本，你要不要看看？”
“好啊。”郁玖鸢的目光跟着他移动，忽然落在工作台角落里的一个金属盒子上。盒子半开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银色解剖刀。
元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解释道：“是用来做精细解剖的，上次处理蜜蜂标本时用的。”他拿起一把最小号的刀，刀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你看，这个刃口比手术刀还薄。”
郁玖鸢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真精致。”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五的学生会联合会议，需要生物社出个代表，你有空吗？”
“会议？”元絮皱了皱眉，显然对这种事务性活动没什么兴趣，“我那天要去后山采集蛾类标本……”
“可是这次会议要讨论社团经费调整，”郁玖鸢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如果生物社没人到场，可能会被削减预算的。”她看着元絮的眼睛，语气真挚，“我一个人争取，恐怕不够。”
元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去。”他低下头，开始整理桌上的标本，耳尖却悄悄红了。
郁玖鸢在心里轻轻勾了勾唇角。好感度38，果然还是很好拿捏的。她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天台，谢哲成。】
她抬头对元絮笑了笑：“我有点事要先离开，标本的事下次再看？”
“嗯。”元絮的注意力已经回到了培养皿上，随口应道。
郁玖鸢转身走出实验室，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她沿着楼梯往上走，脚步轻快却无声，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天台的门虚掩着，风从缝隙里灌出来，带着高空的凉意。
谢哲成背对着她站在栏杆边，黑色的校服外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似乎在看远处的教学楼，侧脸的线条冷硬如雕塑，连下颌线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找我有事？”郁玖鸢推开门，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谢哲成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没什么温度：“学生会的考勤表，为什么不记我的迟到？”
“因为你有正当理由。”郁玖鸢走到他身边，凭栏远眺。远处的篮球场上传来欢呼声，阳光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看起来干净又纯粹。
“我没有理由。”谢哲成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规则就是规则，会长不该破例。”
郁玖鸢侧过脸，忽然笑了：“谢哲成，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有什么特殊想法？”她的眼神清澈，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比如……喜欢？”
谢哲成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她在说今天的天气。
“如果我说是呢？”郁玖鸢向前一步，距离拉近到能看清他睫毛的长度，“如果我说，我想让你……对我另眼相看呢？”
风忽然停了，金桂的香气在空气中凝滞。谢哲成的瞳孔微缩，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但仅仅一秒后，他便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会长请自重。”
郁玖鸢看着他转身要走，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袖口。指尖传来布料的微凉触感，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瞬间的僵硬。
“天文社的星图软件，”她声音很轻，却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其实是我私人赞助的。学校批的预算，根本不够买最新版。”
谢哲成的脚步顿住了。
“我做这些，不是因为你是谢哲成，”郁玖鸢松开手，后退半步，重新拉开距离，笑容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是因为……我想看看，完美主义者打破规则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她看着谢哲成的背影，补充道：“下周五的联合会议，记得来。容笙寒会提出修改考勤制度，到时候……我需要你的支持。”
谢哲成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天台。门被带上的瞬间，郁玖鸢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系统面板显示着：
【谢哲成：好感度0】
【情绪波动：负面+5当前30；中性-3当前5，正面当前15】
“果然还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她低声自语，指尖划过冰冷的栏杆。风再次吹起，卷着远处的喧嚣，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漠彻底掩盖。
楼下的长廊里，容笙寒靠在窗边，看着天台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抬头看向生物社的方向，目光深邃如夜。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像他这个人一样，让人猜不透深浅。
而此时的生物社里，元絮正小心翼翼地将郁玖鸢刚才看过的那只螳螂标本放进展示盒。他忽然想起她刚才的笑容，耳根又开始发烫，连忙低头继续整理标本，却没注意到，自己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解剖刀。
金属落地的轻响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漾开了一圈微小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