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喧嚣声如同潮水般渐渐退去,最终化作幽谷夜晚温柔的背景音,只剩下灵虫的低鸣与晚风拂过叶片的沙沙细响。
灼璃被青澜牵着手,穿过被星光与残余流光点缀的静谧小径,走向那座被胡月带着一群小妖鼓捣了许久、号称“集幽谷灵气与浪漫之大成”的新房。
新房坐落在一片较为幽静的竹林旁,外观依旧是雅致的古风,与幽谷整体风格融为一体。只是……
灼璃站在房门前,看着门楣上那对用凝香木雕成的、胖得几乎看不出是龙是狐、却非要摆出交颈缠绕姿态的“吉祥物”,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用猜,这绝对是胡月的审美。
青澜的目光在那对胖乎乎的雕像上停顿了一瞬,金瞳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一股混合了多种灵花香气的暖香便扑面而来,不浓烈,却足以让人心神一荡。
房内的景象更是让灼璃瞬间红了脸颊。
地上铺着厚厚的、不知何种灵兽绒毛织就的软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四角悬挂着精巧的宫灯,灯罩上绘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透出的光线被调成了暧昧的暖黄色。最夸张的是那张占据了房间大半视野的……床。
床榻极大,用的是万年温玉为框架,铺着层层叠叠的鲛绡云缎,帐幔是半透明的月华纱,上面用金线银丝绣满了密密麻麻、各种姿态的并蒂莲和比翼鸟。床头甚至还悬挂着两个巨大的、用红线串起来的同心结,每个结都比灼璃的脑袋还大。
“胡月她……”灼璃扶额,感觉额角都在跳动,“是不是把人间话本里所有关于洞房的描述都照搬过来了?”
青澜环视一周,神情倒是依旧平静,只评价了两个字:“过奢。”
他牵着灼璃走到桌边,桌上摆着合卺酒和一些精致的点心。酒壶是上好的灵玉雕成,酒杯则是并蒂莲的形态。
两人相对坐下,暖黄的灯光下,彼此的面容都显得格外柔和。经历了白日的喧嚣与盛大,此刻的宁静独处,反而让一种更深沉的情感在无声中流淌。
青澜执起酒壶,将澄澈的酒液倒入并蒂莲杯中,递了一杯给灼璃。
“合卺酒。”他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灼璃接过酒杯,指尖与他微微触碰,一股暖意从接触点蔓延开。她抬眼,望进他那双熔金般的眼瞳中,那里清晰地映着她带着羞赧与幸福的容颜。
手臂交缠,酒液入喉,带着灵酒特有的清甜与一丝微醺的暖意,一直流淌到心底最深处。
放下酒杯,青澜却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毫不掩饰的专注与审视,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轮廓都刻入灵魂深处。
“灼璃。”他唤她的名字,比平时更加缱绻。
“嗯?”灼璃轻声回应,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深渊三载,”他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回溯过往的沉重,“支撑我的,除了恨,便是……不敢忘的,你的模样。”
灼璃心尖一颤,反手握紧了他。
“我曾以为,力量登顶,便可掌控一切,护你周全。”他金瞳微暗,闪过一丝痛色,“却累你受诅,至今未愈。”
“那不是你的错……”灼璃急忙道。
青澜却轻轻摇头,打断了她:“过往已矣。未来……”他凝视着她,目光灼灼,如同最坚定的誓言,“我青澜,以混沌道主之名,以神魂本源为誓,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必倾尽所有,护你无恙,解你诅咒,与你同行,直至时空尽头,大道崩陨,此念不灭,此心不移。”
这不是婚礼上流程化的“愿意”,而是他剥离所有外在身份,仅仅作为青澜,给予她最郑重的承诺。
灼璃的泪水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用力眨去,露出一个带着泪光的、极其灿烂的笑容。
“傻子。”她声音哽咽,却满是柔情,“谁要你倾尽所有了?”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感受着他肌肤下温热的生命力。
“我灼璃,九尾天狐血脉,也曾纵横天地,不畏强权。”她看着他,眼神清亮而坚定,“我想要的,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守护与牺牲。”
“我要的是并肩,是共生,是无论顺境逆境,都能牵着你的手,一起走下去。”
“深渊三载,你受苦,我亦未曾有一日心安。往后无极时光,我不要你再独自承受任何重量。”
“我的诅咒,我们一起解;你的魔性,我们一起控;这幽谷,我们一起守;这天地,我们一起看。”
“青澜,”她凑近他,额头轻轻抵上他的,气息交融,声音轻如耳语,却重若誓言,“吾亦愿,与你魂灵相缠,命运相系,生死相随,永世不离。”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素的心意,和最坚定的选择。
青澜金瞳中仿佛有漩涡流转,深邃的情感几乎要满溢出来。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嵌入骨血。
“好。”他只回了一个字,声音沙哑,却承载了千言万语。
红烛静燃,暖帐生香。
窗外,星光悄然,万籁俱寂,唯有幽谷的灵脉在夜色中温柔地搏动,仿佛在为这对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有情人,奏响无声的祝福乐章。
长夜漫漫,而他们的永恒,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