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灵咒”带来的狂暴力量与蚀骨魔念，如同两头凶兽在青澜体内疯狂撕咬。他一拳轰开魔浪，为灼璃争取到喘息之机，但付出的代价是神魂欲裂，经脉如同被架在幽冥火上灼烧。那屠戮毁灭的欲望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唯有死死攥着心头那点关于灼璃的清明，才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自我。
他猛地转头，那双血色未褪的竖瞳对上了灼璃惊怒交加的目光。那目光像是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让他沸腾的血液与混乱的念头都为之一滞。
不能……不能让她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几乎是本能地，青澜强行中断了“汲灵咒”的运转。那疯狂涌入体内的魔气怨力骤然断绝，反噬之力让他喉头一甜，又是一口淤血涌上，却被他死死咽下。周身那暗红不祥的雷罡迅速消退，皮肤上的诡异纹路也缓缓隐去，只有眼底残留的一丝猩红与周身无法完全收敛的、带着暴戾余韵的气息，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他踉跄一步，气息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比之前重伤时还要不堪，仿佛那片刻的强大是用生命火炬的疯狂燃烧换来的。
“走！”
灼璃来不及细究他身上的异状，更顾不上调息，一把抓住他几乎软倒的手臂，另一只手挥出残余的狐火，逼退再次涌上的几道魔兵虚影，身形化作一道流影，朝着魔雾被先前碰撞撕裂的缺口处急遁而去！
墨渊的虚影并未追击，只是悬浮在祭坛上空，血眸幽深地看着两人逃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仿佛猎人看着已踏入陷阱的猎物般的弧度。那“戮仙魔指”悬浮在他虚影旁，魔威收敛，却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波动。
“种子已播下，静待开花便可……”低沉的喃语消散在魔雾中。
……
一路疾驰，直到彻底远离那片诡异的洼地，重新进入相对“安全”的扭曲骨林区域，灼璃才放缓速度，寻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巨型肋骨形成的夹角，将几乎虚脱的青澜放下。
她脸色依旧不好看，本源消耗加上硬抗魔指威能，让她初愈的伤势又有些反复。但她此刻顾不得自己，一双狐眸如同最锋利的刀子，死死钉在蜷缩在角落、脸色惨白、气息紊乱的青澜身上。
“刚才，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能让空气冻结的寒意，“你身上那股力量，还有那魔气……你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东西？”
青澜心脏猛地一缩，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下头，掩饰着眸中翻腾的慌乱与后怕。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我不知道……当时情急，只觉得一股力量涌上来……就，就用了……”
他选择隐瞒。隐瞒墨渊的蛊惑，隐瞒那“汲灵咒”，隐瞒自己内心那差点被魔念吞噬的丑态。他害怕从她眼中看到失望，看到鄙夷，看到……疏离。
灼璃盯着他，没有说话。她不是三岁稚童，岂会相信这等含糊其辞的解释？那瞬间爆发出的、混杂着龙威与精纯魔气的力量，绝非什么“情急之下莫名涌出”。这小子，定然是背着她，触碰了禁忌！
是那祭坛？还是……墨渊？
想到墨渊，她眼神更冷。那老泥鳅最擅蛊惑人心，尤其是针对身负龙血、心有不甘之辈。
她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淡金色的探查灵光，不由分说地点向青澜的眉心。
青澜身体一僵，却不敢反抗，任由那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气息涌入自己体内，游走于经脉丹田，甚至触及神魂。
灼璃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体内经脉确实受损严重，是力量过度透支的迹象，龙血也因之前的爆发而显得有些黯淡。但奇怪的是，除了这些明面上的伤势，她并未察觉到明显的魔气残留或者心神被侵蚀的痕迹。那“汲灵咒”仿佛从未存在过，又或者……其隐匿之能，超乎她的感知？
这反而让她更加不安。没有痕迹，往往意味着更深的隐患。
她收回手，眸光深沉地看着他，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青澜，你给我记住。力量一道，从无捷径可走。任何看似轻易获得的力量，都必然标好了你无法承受的价码！今日你能侥幸脱身，是运气，下次未必还有这般好运！”
“你若执迷不悟，终有一日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届时……谁也救不了你！”
她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在青澜心上。他低着头，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那“汲灵咒”运转时的痛苦与魔念侵蚀，至今想来仍让他心有余悸。那是一条通往深渊的邪路。
可是……若按部就班，他要等到何时，才能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不再让她为自己涉险？才能……配站在她身边？
那“汲灵咒”的咒文，如同最邪恶的传承，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挥之不去。虽然恐惧，但那一瞬间获得的、仿佛能掌控一切的强大感，也如同最甜美的毒药，诱惑着他。
他表面上顺从地点头，声音微弱：“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灼璃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那股无名火与担忧交织在一起，堵得发慌。她知道这小子没完全说实话，但眼下他伤势沉重，此地又危机四伏，并非深究之时。
“运功疗伤，尽快恢复。”她最终只是冷声吩咐了一句，便在他不远处盘膝坐下，自己也需抓紧时间调息。
青澜依言闭目，尝试运转《溯龙归源篇》的中正法门。然而，心神却始终难以平静。“汲灵咒”的咒文如同魔音贯耳，在他脑海中自动回响，推演。他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空间中那稀薄灵气之外，无所不在的、细微的魔气与负面能量，正在那咒文的牵引下，对自己产生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吸引力……
他猛地睁开眼，冷汗涔涔。
不行！不能想！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正统功法上，一点点汲取着微薄的灵气，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然而，那枚名为“禁忌力量”的种子，已然在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悄然种下。它正在贪婪地吸收着他内心的不甘、恐惧与渴望，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灼璃在一旁静静调息，神识却始终分出一缕，萦绕在青澜周身。
她有种预感，有些东西，一旦开始，便再难回头。
这片死寂的古魔族战场，隐藏的危机，远不止于外界的魔物与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