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逼近拐角，金属碰撞声再次响起。
王皓抬手一压，雷淞然的手榴弹停在半空。龙傲天把红缨枪横在胸前，挡在李治良前面。史策贴着车厢蹲下，眼睛盯着前方那片黑影。
“不对。”王皓低声道，“这声音太整齐了。”
“啥意思？”雷淞然问。
“矿道里不会有铁链晃动的声音。”王皓眯眼，“那是人挂的警戒线。”
“谁干的？”龙傲天握紧枪杆。
“还能是谁。”王皓冷笑，“宫本太郎摔得狠，但没傻。他知道我们会往北平走，这条矿道是最近的路，他肯定派人守着出口。”
李治良缩在角落，手指抠进木匣的缝隙里，一句话不敢说。
“那咋办？”雷淞然看向王皓，“硬闯？”
“闯个头。”王皓摇头，“前面最多十米就拐弯，两边岩壁夹着，咱们这车进去就是活靶子。等他们从高处扔炸弹，连跑都没地方跑。”
“要不往后退？”龙傲天提议。
“退不了。”史策开口，“刚才那阵金属响，八成已经惊动人了。现在倒车，等于把屁股亮给对方。”
王皓扭头往左看。山腰上有一条被野草盖住的小路，勉强能容一辆车通过。路两旁是密林，枝叶交错，遮得严实。
“走那边。”他拍了下驾驶室顶棚。
司机回头：“那路能行？看着不像通车的。”
“通不了也得通。”王皓语气干脆，“总比在矿道里等死强。”
司机咬牙，方向盘一打，车轮碾过碎石坡，嘎吱一声扎进林子。树枝刮在车顶，发出刺耳的响声。车厢猛地一歪，差点蹭到岩壁。
“慢点！”王皓喊，“贴左边走！别碰树根！”
车速降下来，一点点往前挪。地面坑洼不平，车底时不时磕一下，震得人牙疼。麻袋里的罐头滚来滚去，叮当乱响。
“堵住声音！”王皓回头。
雷淞然和龙傲天赶紧用衣服塞住缝隙。史策顺手把空麻袋铺在李治良脚边，让他踩住晃动的铁皮箱。
李治良低头看怀里的木匣，锁扣松了一圈。他想伸手拧，又怕弄出动静，只能用胳膊夹紧。
“哥，别抖。”雷淞然小声说，“你现在抖得比我娘家母猪产崽还厉害。”
“你闭嘴。”龙傲天瞪他一眼，“人家吓得够呛，你还笑话。”
“我这不是缓解气氛嘛。”雷淞然咧嘴，“再说了，他抱那么紧，图能少一块？”
“少废话。”王皓打断，“都听着，接下来每一步都可能暴露。谁要是乱动乱叫，我就把他扔下去喂野狗。”
没人接话。车继续往前爬，树枝刮在车顶的声音像有人拿指甲挠铁皮。
突然，右后轮陷进一个坑里，车身一斜，差点翻。
“靠！”司机猛踩油门，轮胎空转，扬起一片泥。
“下车推！”王皓跳下车。
雷淞然跟着跳，“我也来！”
“你留车上护着李治良！”王皓吼，“万一有人偷袭，你们俩都得完蛋！”
雷淞然愣了一下，缩回脚。
王皓和龙傲天一左一右架住车尾，用力往上抬。司机慢慢给油，轮胎终于爬出泥坑。
“上来！”王皓抹了把脸上的泥水。
两人刚爬上车，王皓就指着后方：“拿麻袋扫车印！快！”
雷淞然扯开两个空袋，和龙傲天趴在车尾，一边一个往后甩。泥土和枯叶混在一起，勉强盖住了车轮痕迹。
“行了？”雷淞然问。
“不够。”王皓盯着地面，“再撒点土，把边缘糊住。”
两人又忙活一阵，直到看不出明显车辙才停下。
“可以走了吧？”龙傲天喘气。
“走。”王皓点头。
卡车重新启动，继续往林子深处钻。路越来越窄，两边的树几乎合拢。车顶的帆布被刮破一条口子，风吹进来，吹得人眼皮发干。
“这破路啥时候是个头？”雷淞然嘟囔。
“你有意见？”王皓回头，“那你回去坐矿道里等宫本太郎请你喝茶。”
“我没意见。”雷淞然立刻闭嘴。
史策忽然抬头：“上面。”
众人一愣。
“树枝。”她指了指头顶，“刚才那根断的是新痕，有人最近走过。”
王皓抬头看。一根粗枝被压断，断口还带着绿浆。
“不止一个人。”他说，“重量分布不均，至少三四个。”
“那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过去了？”雷淞然眼睛一亮。
“也可能是在等我们。”王皓冷冷道，“宫本太郎知道咱们会换路，说不定早就在这条线上埋了人。”
“那还走？”龙傲天紧张。
“现在回头更危险。”王皓说，“往前走，至少还有遮挡。停下来，才是死路。”
车继续前进。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到了后来，几乎全靠车灯照出前方几米的路。
李治良一直没说话。他抱着木匣，手心全是汗。衣服湿了一大片，贴在背上冰凉。
“哥，你出汗了。”雷淞然伸手摸他额头，“烫得很。”
“我没事。”李治良声音发虚，“就是……有点累。”
“撑住啊。”雷淞然拍拍他肩膀，“等出了林子，我请你吃烧饼，管够。”
“你哪来的钱？”
“抢你的。”雷淞然笑，“你不是捡了个金凤钗吗？卖一半就够我吃三年。”
“你敢。”李治良居然挤出一丝笑。
王皓听见了，回头看了眼表兄弟俩，没说话。
又走了约莫一里地，引擎突然发出“咔哒”一声，接着冒白烟。
“坏了？”雷淞然问。
司机摇头：“散热器裂了，水漏光了。再开下去，发动机就得报废。”
“那就别开了。”王皓下令，“熄火，滑到前面洼地去。”
司机松开油门，卡车靠着惯性滑进一处低地。四周树木密集，形成天然屏障。
“都别出声。”王皓竖起耳朵。
众人屏息。远处风声穿过树林，偶尔传来几声鸟叫。没有脚步，没有引擎，什么都没有。
“应该甩掉了。”雷淞然小声说。
“不一定。”史策盯着外面，“宫本太郎能忍，他可能就在附近等着我们露头。”
“那也不能一直待这儿。”龙傲天搓着手臂，“天快黑了，林子里冷。”
“先等等。”王皓靠在车门上，“让发动机凉下来。”
李治良靠在角落，呼吸渐渐平稳。他低头看木匣，发现铜锁又松了些。这次他没敢动，只是把胳膊收得更紧。
雷淞然看他一眼：“你真不怕把胳膊勒断？”
“断了也得抱着。”李治良低声说。
“行，你牛。”雷淞然撇嘴，“我要是你，早扔了让他们抢去。”
“你不会。”李治良抬头，“你嘴上这么说，真到那时候，第一个扑上去护的就是你。”
雷淞然一愣，随即嘿嘿笑：“被你说中了。”
王皓没参与聊天。他一直在观察四周地形。这片洼地三面环树，一面是缓坡，适合隐蔽，也方便撤退。
“等天完全黑，我们就步行走。”他说，“车留这儿，明天有人发现了也会以为我们还在前面。”
“那去哪儿？”龙傲天问。
“往西。”王皓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个村子，叫老鸦岭。咱们找户人家借宿，补点东西。”
“有钱吗？”雷淞然摸兜，“我只剩两个铜板。”
“我有。”史策掏出一小块银元，“够买些吃的。”
“你还藏着私房钱？”雷淞然瞪眼。
“不然呢？”史策冷笑，“指望你请客？”
“我不是那个意思……”雷淞然讪笑。
王皓没理会他们的斗嘴。他走到车尾，掀开麻袋检查弹药。三颗子弹，一颗手榴弹，还有一把短刀。
“不多。”他自语。
“够用了。”史策站到他旁边，“只要别碰上大队人马。”
“就怕他们不是大队。”王皓看着林子深处，“是一个一个来的。”
雷淞然凑过来：“啥意思？”
“意思是。”王皓收回目光，“宫本太郎不会带很多人。他要的是悄悄拿下我们，而不是打草惊蛇。所以他会让手下分散行动，像蛇一样缠上来。”
“那咱们怎么办？”龙傲天握紧枪。
“我们比他快。”王皓说，“而且我们有路可走。”
他转身面向众人：“听好了，天黑之前谁也不准睡。轮流盯梢，两人一组。我和史策第一班，雷淞然和龙傲天第二班，李治良休息。”
“我不累。”李治良挣扎着要坐直。
“你闭眼。”王皓语气不容反驳，“你要是睡着了，梦里喊‘别抢图’，咱们全得完蛋。”
李治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靠在角落，慢慢合上眼。
王皓坐到车尾，背靠铁皮。史策挨着他坐下，手腕上的红绳轻轻晃。
“你觉得他真会来？”她问。
“他已经来了。”王皓望着林子，“只是我们还没看见。”
风穿过树梢，吹得帆布哗啦响。
车顶破口处，一片树叶飘了进来，落在李治良的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