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风的手刚从石缝边收回，右臂又是一阵抽搐，像是有根烧红的针顺着血管往肩膀里钻。他没吭声，只是把左手搭上去压了压，指尖触到皮肤下那层暗紫纹路正微微鼓动，像在回应什么。
“你还撑得住？”九条裟罗转头看他，刀已经握在手里，眼神没离开那块布片，“刚才那玩意儿差点顺你手掌爬上来。”
“死不了。”神风咧了咧嘴，声音有点哑，“它现在比我弱，怕我才是真的。”
八重神子蹲在旁边，用扇尖挑起那块焦黑的披风残片，轻轻一抖，几缕暗紫色丝线飘下来，落在石头上发出轻微的“嘶”声，像是被烫过。
“这味儿可不新鲜。”她皱眉，“深渊污染的老配方，加了点新料——估计是想让东西活得久一点。”
“活？”神风眯眼，“你是说这些武士……还没彻底变成傀儡？”
“谁知道呢。”她收起扇子，站起身拍了拍手，“反正他们穿的衣服是这么告诉我的。”
九条裟罗没接话，而是半跪下去，手指划过地面一道浅痕。那痕迹歪歪扭扭，像是有人拖着重物挣扎着后退时留下的。
“不是撤退路线。”她低声道，“是被拖走的。”
神风走到她身边蹲下，右手掌心朝下悬在地面三寸处。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瞳孔微缩：“这里有情绪残留……很乱，但能分出两股——一股是恐惧，一股是……命令。”
“命令？”八重神子挑眉。
“对。”神风指了指自己太阳穴，“不是语言，是感觉。就像脑子里突然多了个声音，逼你往某个方向走。”
“所以他们是被迫移动的。”九条裟罗站起身，扫视四周，“那就说明转移路径上有中转点，或者藏匿处。”
“问题是怎么找。”神风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系统探测被干扰得厉害，跟瞎了一只眼似的。”
“那你还有另一只。”八重神子忽然笑了一下，抬手指着他右臂，“你这胳膊既然能当警报器，不如干脆拿来导航？”
神风一愣，随即苦笑：“你是想让我拿自己当诱饵？”
“聪明。”她眨眨眼，“而且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是‘稻妻荣誉市民’吗？这时候不出力，等谁出力？”
九条裟罗没笑，但也没反对：“试试看，控制距离，别贴太近。”
神风叹了口气，把袖子往上捋了半截，露出那片还在缓慢蠕动的紫纹。他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让安抚之力顺着经络往下沉，一点点渗进手臂深处。
起初什么反应都没有。
然后，那紫纹猛地一跳，整条小臂像是被人狠狠拧了一把。
“那边！”他抬手指向山谷北侧一处被藤蔓遮住的岩缝，“有动静……它在‘呼吸’。”
三人立刻靠过去。藤蔓长得密实，缠得跟网一样，底下隐约能看到凹进去一块。
八重神子甩出狐火，火苗贴着藤蔓边缘游走，烧得干脆利落却不引燃整片。焦味一起，藤蔓自动缩了两寸，露出后面一道窄缝。
“老手艺了。”她吹了吹扇子，“这结法还是五百年前影守营教的。”
九条裟罗没说话，抽出刀，刀背抵住碎石一层层往下推。土石哗啦落下，很快清出一片凹陷。
里面躺着几件东西。
一套残破的军服，肩甲裂开，胸口位置有个拳头大的洞；一把断裂的长刀，刃口崩了好几处，刀柄上缠着暗紫色的丝状物，正缓缓收缩；还有一面幕府徽盾，边缘卷曲，中央的家纹被硬生生抠掉了一块。
“确实是影守营制式装备。”九条裟罗拿起刀仔细看，“但这伤……不是战斗造成的。”
“怎么说？”神风问。
“你看刀口缺口的方向。”她把刀翻过来，“全是从外往内崩的，说明使用者根本没机会出招。敌人是从背后突袭，一击致命。”
“那这些紫丝呢？”神风指着刀柄。
“寄生载体。”八重神子凑近嗅了嗅，立刻皱眉，“喂，你俩谁带了防毒面具？没有的话建议往后站两步。”
“意思是这些东西还在‘活着’？”神风盯着那团紫丝。
“至少它们还记得怎么吸东西。”她退开两步，“建议别用手碰，除非你想让它认你当宿主。”
九条裟罗用刀尖挑起一块军服碎片，翻看内衬：“衣服上的编号还能辨认，是上个月失踪的第三小队成员之一。”
“所以他们确实来过这儿。”神风环顾四周，“而且不是路过，是被打倒、拖进来，再留下这些东西……像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陷阱？”八重神子冷笑，“这布置也太明显了，连小孩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不一定是为了害我们。”神风摇头，“也许是为了传递信息。”
“谁传？死人？”她不信。
“或者不想死的人。”他盯着那面被毁的盾牌，“有人想告诉我们什么，但只能用这种方式。”
空气静了一瞬。
九条裟罗忽然蹲下，手指抚过地面一处细微刮痕：“这里有过打斗，但时间不长。他们抵抗了一下，就被制服了。方向……是朝着那边。”
她指向岩壁一侧。
神风走过去，把手掌贴在石面上。他调动安抚之力，反向感知空气中残留的情绪波动。混乱、惊恐、不甘，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求救信号，像快断的琴弦，在耳边嗡鸣。
他的手顺着墙面移动，直到某一点，掌心传来一阵强烈震颤。
“这儿不对劲。”他说。
八重神子走过来敲了敲石壁，声音闷实。但她忽然停下，眯起眼：“等等……这个节奏。”
她伸出三根手指，轻叩墙面：笃、笃笃、笃——
石壁内部传来极轻微的回响，像是机关松动的声音。
“旧时代封印术的解锁节拍。”她退后半步，“没想到这种地方还能见到。”
“你能解开？”神风问。
“试试呗。”她笑了笑，这次换成了指甲划过石缝，发出短促刮擦声。
轰隆一声，整块石壁向内滑开，露出一个幽深洞口。
冷风扑面而来，带着铁锈和腐烂植物的腥气。洞内漆黑一片，深处传来低沉嗡鸣，像是某种机械在运转，又像是无数细小生物在爬行。
神风站在最前面，右臂的紫纹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
“里面有东西。”他低声说，“不止一个。”
九条裟罗已拔刀在手，站到前方半步位置：“气味不对，没有活人气息。”
“但有‘活’的东西。”八重神子收起玩笑表情，折扇握紧，“你们听见了吗？那个声音……在变调。”
的确。那嗡鸣原本平稳，此刻却开始忽高忽低，像是在接收什么信号。
神风盯着黑洞深处，忽然觉得胸口一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注视着他。
“钥匙未失……”他喃喃。
“你说什么？”九条裟罗回头。
“没什么。”他摇头，抬起右手看了看那片紫纹，“它现在不疼了，反而……有点热。”
“热？”八重神子眯眼，“该不会是见亲戚了吧？”
“要是真认亲，我宁愿它继续疼。”神风活动了下手腕，“总之，里面不是普通陷阱。”
九条裟罗握紧刀柄：“那就更不能退。”
八重神子往前迈了一步，站在神风左后侧：“既然都到门口了，不进去看看，多对不起人家特意给我们开门。”
三人并肩立于洞口，风从深处涌出，吹得衣角猎猎作响。
神风最后看了眼自己的手，低声说：
“准备好……里面的东西，可能早就等着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