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内壁的粘液顺着裂痕往下淌，滴在林暖暖手腕上时，那股冰凉的粘腻感才让她从紧绷的神经里抽出一丝注意力 —— 通讯器已经彻底没了动静。之前还亮着的微弱绿光像被掐灭的烛火，屏幕黑得发沉，指尖按上去能摸到屏幕表面凝结的一层薄霜，明明深林里没有寒意，这薄霜却透着刺骨的冷。按了无数次通话键，听筒里只有 “滋滋” 的电流杂音，偶尔会夹杂着模糊的、类似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那声响不是匀速的，而是时快时慢，像有什么东西在通讯器内部爬动，每刮擦一下，屏幕就会闪过一道极淡的黑影，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把通讯器从口袋里掏出来，掌心能清晰感觉到机身传来的诡异温热，不是电子设备运行时的微热，而是带着生命感的温度，像揣了颗刚剥壳的鸟蛋。用力晃了晃，里面传来 “哗啦” 的轻响，细碎的颗粒在机身里滚动，她凑近耳边听，那颗粒滚动的声音里还裹着更细微的 “沙沙” 声，像是黑灰在缝隙里摩擦。最后尝试着长按电源键，屏幕闪了一下，不是正常的开机亮屏，而是一道扭曲的黑影从屏幕边缘窜出来，那影子没有固定形状，像一滩融化的墨，在黑屏上停留了半秒，又倏地缩回去，只留下屏幕表面的薄霜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划痕，像被指甲划出来的。
“连通讯器都没用了……” 林暖暖把通讯器塞回口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线装书的书脊。书脊的布料已经被深林里的潮气浸得发沉，书里的栀子花瓣还在发烫，却比之前更微弱，热度像快要熄灭的炭火，只能勉强感觉到一点余温。她靠在树洞内壁，后背能摸到裂痕里嵌着的细小硬物，指尖抠出来看，是半片指甲，指甲缝里还沾着黑灰，显然是之前躲在这里的人留下的 —— 可那个人去哪了？是逃出去了，还是变成了外面枯骨堆的一部分？
雾还在浓，浓到从树洞缝隙往外看，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灰，连近处的树干都只剩模糊的黑影。之前探照灯诡影留下的 “咔哒” 声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细微的 “簌簌” 声，那声音不是从一个方向传来的，而是四面八方都有，像无数根头发在雾里飘，擦过树皮时会留下 “沙沙” 的轻响，掠过黑灰时则会带起细小的灰粒，落在树洞外壁，发出 “嗒嗒” 的轻响。林暖暖把眼睛凑到缝隙上，能看到雾里偶尔闪过的暗红光点，那些红点不是固定的，而是像鬼火一样飘得极慢，却始终朝着一个方向移动 —— 深林的更深处，那里的雾颜色更暗，像是浓得化不开的墨。
不能一直躲着。
这个念头压在心里很久了，树洞内壁的 “潮虫” 还在爬，已经从衣领爬到了后颈，那东西的触感不是虫子的软腻，而是带着细微的倒刺，爬过皮肤时会留下一道痒意，却不敢伸手去抓 —— 她怕指尖碰到的不是虫子，而是更诡异的东西，比如之前树枝诡影的细枝，或者是像通讯器里那样的黑影。更重要的是，她能感觉到怀里的线装书在 “提醒” 她，书脊的温度在慢慢降低，像是在警告她 “留在这里会更危险”，而且树洞外的 “簌簌” 声越来越近，那些红点飘得也越来越近，再躲下去，迟早会被发现。
她慢慢挪开挡住缝隙的树皮，树皮边缘的毛刺刮过手指，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渗出来的血珠刚滴在地上，就被涌进来的雾裹住，瞬间变成了暗红色。冷风裹着雾涌进树洞，带着一股更浓的腥甜气味，比之前的腐叶味更刺鼻，还混着点类似金属加热后的焦糊味，吸进肺里像有细小的针在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赶紧捂住嘴，怕声音引来外面的东西。
弯腰钻出树洞时，脚底的黑灰陷得更深，没到了脚踝，灰下面的硬壳上有凸起的纹路，硌得脚底生疼。她顺着纹路的方向踩了踩，能感觉到纹路是连贯的，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整个深林都罩在里面。雾里的 “簌簌” 声更近了，像是就在身后，她不敢回头，只能攥紧线装书，朝着暗红光点飘去的方向走。走了没几步，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弯腰拨开黑灰看，是半块破烂的布料，布料上沾着暗红的液体，液体还没干透，沾在手指上能感觉到粘性，凑近闻，和树洞里的腥甜气味一模一样。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雾稍微淡了些，能看到十米内的东西。脚下的硬壳纹路越来越清晰，弯弯曲曲的，像之前树干上的规则符号，却更复杂，符号与符号之间还缠着细小的黑灰，像是凝固的血液。腥甜气味也越来越浓，甚至能闻到里面混着的、类似血液凝固后的铁锈味。又走了几步，脚下的黑灰突然变得松软，像是踩在了腐烂的棉絮上，她赶紧停下脚步，生怕陷进去，弯腰拨开脚边的灰 —— 下面不是硬壳，而是一层厚厚的枯骨。
那些骨头全是人的骨头，头骨、肋骨、指骨，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有的骨头上面还嵌着黑灰，黑灰下面能看到深可见骨的咬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有的骨头则被拧成了麻花状，显然是被巨大的力量折断的。最上面的头骨眼窝里还嵌着半片布料，和她之前踢到的那块一模一样，布料上的暗红液体滴在下面的肋骨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肋骨被液体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
骨头堆的中央，竖着一棵比周围所有树木都粗的枯树。这棵树太奇怪了 —— 没有树干，只有一个巨大的、扭曲的树瘤，像一颗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心脏，表面布满了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一颗头骨。那些头骨的朝向各不相同，有的眼窝对着天空，有的对着骨头堆，还有的正对着林暖暖的方向，眼窝里的黑灰在慢慢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树瘤的顶端，缠着几圈发黑的电线，电线的材质已经腐烂，露出里面的铜芯，铜芯上沾着暗红色的物质，像是干涸的血液；电线末端垂着的细铁丝，还挂着半块破碎的通讯器外壳，外壳上的标识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只是已经被压得变形，屏幕碎成了蛛网。
“这是…… 祭坛？”
林暖暖往后退了一步，脚底踩在一根肋骨上，肋骨发出 “咔嚓” 的脆响，在寂静的深林里格外刺耳。她想起古神之遗的祭坛，却没有眼前这棵 “树瘤祭坛” 带来的窒息感 —— 古神的祭坛是 “有序” 的，有明确的晶石、清晰的符号；而这棵树瘤，是 “混乱” 的，骨头堆没有规律，头骨的眼窝朝向不同，连电线都缠得像乱麻，像是某种不可名状的生物，把人类的残骸当成了 “装饰”。
树瘤的孔洞里，突然传来 “滴答” 的声响。不是粘液，而是暗红色的液体，从嵌着的头骨眼窝里淌出来，液体顺着头骨的弧度往下流，滴在骨头堆上，发出 “嗒嗒” 的声。那些液体渗进骨头的缝隙里，又顺着缝隙往下渗，最后渗进硬壳的纹路里 —— 被液体浸湿的纹路突然亮起淡红色的光，像血管一样，顺着地面往林暖暖的方向蔓延，红光所过之处，黑灰都被染成了暗红色，像是在流血。
“簌簌” 声突然从树瘤后面传来，比之前更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还带着 “咔嚓咔嚓” 的声响，像是骨头被碾碎的声音。林暖暖赶紧躲到旁边的一棵枯树后，树干的裂痕里嵌着很多细小的骨头，她靠上去时，那些骨头硌得后背生疼。透过树干的缝隙往树瘤那边看，雾里，一道黑色的影子正从树瘤后面爬出来。
那不是探照灯诡影的 “人形”，也不是树枝诡影的 “细枝形态”，而是一团没有固定形状的 “东西”—— 像融化的沥青，又像浓缩的黑雾，表面不断凸起又凹陷。凸起时会形成类似 “手” 或 “脚” 的轮廓，那些 “手” 的指节处能看到白色的硬物，像是骨头；凹陷时则露出里面闪烁的暗红光点，那些红点不是静止的，而是在 “身体” 里流动，像血液在血管里循环。
它爬得极快，黑色的 “身体” 碾过骨头堆，骨头被压得 “咔嚓” 作响，却没有碎裂，而是像遇到高温的蜡一样慢慢融化，变成黑色的液体融入它的 “身体”，只留下一点白色的痕迹，转瞬又消失。它朝着树瘤的方向爬去，表面凸起的 “手” 抓住树瘤的孔洞，慢慢往上爬，每爬一步，树瘤的孔洞就亮起一道红光，那些嵌在孔洞里的头骨眼窝里，黑灰蠕动得更快了，像是在 “欢迎” 它的到来。
林暖暖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她能感觉到，这东西比之前遇到的任何诡异都更危险 —— 探照灯诡影有 “形态”，能找到攻击的地方；树枝诡影有 “弱点”，怕栀子花瓣的金光；而这团 “不可名状之影”，连形态都没有，像是纯粹的 “恶意” 凝聚而成，让人找不到任何可以对抗的地方。
怀里的线装书突然剧烈发烫，热度像揣了块烧红的炭，烫得她差点把书扔出去。书里的栀子花瓣自动飘出来，悬浮在她的面前，泛着淡淡的金光，花瓣的边缘却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害怕那团黑影。林暖暖赶紧把花瓣攥在手里，指缝里漏出来的金光刚好照在脚边的硬壳纹路上 —— 被金光照到的红光瞬间熄灭，像是被冻结了，连纹路里的黑灰都停止了流动。
这一幕被树瘤上的黑影看到了。
它突然停下爬动，黑色的 “身体” 像被按了暂停键，表面的凸起和凹陷都停住了。几秒钟后，它的 “身体” 慢慢转向林暖暖的方向，表面的暗红光点全部亮起，密密麻麻的，像是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没有任何声音，却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她胸口发闷，脚下的黑灰开始往上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托着，要把她拖进硬壳里。
林暖暖下意识地往后退，手里的栀子花瓣突然发出一道强光，金光像一把撑开的伞，照亮了周围五米内的雾。黑影被金光照到，黑色的 “身体” 瞬间收缩，像是被烫伤的皮肤，表面冒出白色的烟雾，烟雾里带着一股焦糊味，和之前闻到的金属加热味一模一样。它快速往后退，爬回树瘤后面，却没有消失，树瘤的孔洞里，红光闪烁得更频繁了，像是在积蓄力量。
林暖暖不敢停留，转身就往反方向跑。怀里的线装书还在发烫，栀子花瓣的金光慢慢变暗，却始终在她身边飘着，像一道微弱的屏障，挡住了雾里的 “簌簌” 声。她跑的时候，脚下的硬壳纹路还在，只是不再发红，那些凸起的纹路硌得脚底生疼，好几次差点绊倒。跑了大概十分钟，她听到身后传来 “轰隆” 的声响，回头看，雾里的树瘤方向亮起一道刺眼的红光，红光像柱子一样冲天而起，把周围的雾都染成了暗红色。
她不敢再回头，继续往前跑，直到听不到任何声音，才敢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树干上，大口喘着气。冷汗已经把衣服浸透，贴在背上凉得发僵，怀里的栀子花瓣已经变得很暗，像是耗尽了大半能量，她赶紧把花瓣放回线装书里，轻轻抚摸书脊，能感觉到书里还有一丝微弱的热度，像是在告诉她 “还没安全”。
雾又浓了，比之前更浓，连怀里的栀子花瓣都只能照亮眼前半米的地方。脚下的硬壳纹路还在，只是变得更浅了，像是被雾磨平了。林暖暖扶着树干慢慢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极小心，生怕再遇到什么诡异。走了没几步，她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弯腰拨开黑灰看，是半本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已经被黑灰染成了黑色，里面的纸页却还能看清，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字迹很潦草，像是在极度慌乱中写的：“树瘤里有东西…… 别碰红光…… 细管会钻进皮肤……” 后面的字迹被暗红色的液体盖住了，看不清内容，液体已经干透，摸上去硬邦邦的，像是血痂。
她把笔记本塞进怀里，刚想继续走，脚下的硬壳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是之前的轻微晃动，而是剧烈的震颤，震得她差点摔倒，手里的线装书都掉在了地上。她赶紧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书脊，就感觉到脚下的黑灰开始往下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拉扯。
低头看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 无数根黑色的细管正从硬壳的缝隙里钻出来，那些细管像植物的根须，直径只有手指粗细，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倒刺，倒刺上沾着暗红的液体。它们爬得极快，转眼就到了她的脚边，吸盘紧紧吸住她的裤脚，倒刺勾住布料，她想抬脚，却被勾得生疼，裤脚已经被细管缠了好几圈，暗红色的液体渗进布料，凉得像冰。
林暖暖赶紧用手去扯细管，指尖碰到细管时，那股冰凉的粘腻感让她头皮发麻。细管的韧性极强，扯的时候不仅没断，反而缠得更紧了，倒刺划破了她的手指，渗出来的血珠刚滴在细管上，就被细管表面的吸盘吸了进去，细管的颜色瞬间变深，像是吸了血的蚂蟥。
硬壳下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更多的细管钻出来，缠向她的脚踝、小腿，甚至顺着裤腿往上爬。有几根细管已经爬到了她的膝盖，吸盘吸在皮肤上，倒刺轻轻扎进肉里，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在扎。她想往后退，却发现双脚已经被细管牢牢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雾里的 “簌簌” 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近了，像是就在头顶。林暖暖抬头，看到雾里慢慢垂下一道黑色的 “触手”—— 那不是细管，而是之前那团不可名状之影的一部分，黑色的 “身体” 上闪烁着暗红光点，光点流动得更快了，像是在兴奋。触手的末端凸起一个 “手” 的形状，“手指” 上的指甲是白色的，像是用骨头做的，指甲缝里还沾着黑灰，正朝着她的头顶抓来。
她被包围了。
就在触手离她的头顶只有半米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 “咔哒” 声 —— 那是探照灯诡影的金属轮碾压硬壳的声音，还带着 “滋滋” 的电流声，正朝着她的方向快速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