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伴随着一阵低沉而悠长的空间嗡鸣,那足以亮瞎皇城百姓双眼的璀璨金光终于缓缓收敛。当最后一丝金芒如同退潮般消失在脚下的传送阵纹中,张摇光一行人的双脚,已然踏上了熟悉的、带着青苔气息的青云门山门前的青石板。
“呼…总算回来了。” 林剑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要把皇城那股子无形的、带着香料和权势味道的空气彻底置换掉。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巨剑的剑鞘在背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掌门林镇岳也捋了捋胡须,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张摇光却没有立刻挪步,他站在原地,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双脚落地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的异样感掠过心头。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山间清冽的空气。
嗯?不对。
这空气里弥漫的天地灵气…似乎…比他们离开前,浓郁了那么一丝丝?
极其微弱,微弱到如同在浩瀚的星河中多添了一粒微尘。若非他身为位面之子,对能量流动的感知早已超越凡俗,几乎无法捕捉到这丝变化。这感觉,就像平静无波的深潭里,被投入了一粒几乎看不见的小石子,荡开了一圈微弱到极致的涟漪。他再次吸气,细细品味,那丝微澜确实存在,虽然稀薄,却带着一种新生的、活泼的意味。
“摇光?” 林仙儿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停顿,轻声问道。旁边的林冰兰也清冷地投来疑惑的目光,她冰系灵根对能量变化同样敏感,似乎也捕捉到了那点不同寻常。
“嗯…没事。” 张摇光睁开眼,笑了笑,“就是觉得…山里的空气,好像更‘新鲜’了点?” 他用了凡俗的词汇,暂时没点破。
落雅青抽了抽她那挺翘的小鼻子,像只小动物般嗅了嗅,疑惑道:“新鲜?唔…好像这里的树叶子闻着是精神了点?错觉吗?” 她身边,两个容貌绝美、气质却迥异的少女也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一个穿着翠绿罗裙,灵动活泼,正是化形后的小青青;另一个则身着鹅黄短衫,精灵古怪,眼珠滴溜溜转着,正是小土土。此刻,小土土收敛了大部分气息,伪装成小青青的“元婴体”,安静地站在她身侧,只有眼神里的狡黠藏不住。
然而,这点关于空气“新鲜度”的讨论还没展开,就被山门方向骤然爆发的声浪彻底淹没了!
“回来了!掌门和他们都回来了!”
“张师兄!林师姐!是张师兄他们!”
“积分榜魁首!真的是魁首回来了!”
“快看!林冰兰师姐!还有林剑师兄!林如烟师姐!”
欢呼声、呐喊声、兴奋的议论声如同山呼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山脚!传送阵的光芒刚刚彻底熄灭,黑压压的人群已经从山门方向涌了下来!
为首的,是三位留守的核心长老,个个脸上都带着激动和欣慰的笑容。他们身后,是各个堂口的管事、执事,以及数量庞大的内外门弟子!人群的热情几乎要将小小的传送广场点燃!
“恭迎掌门!恭迎诸位凯旋!” 三位长老齐声行礼,声音洪亮,充满了喜悦。他们的目光在张摇光身上停留最久,那份赞赏和自豪几乎要溢出来。
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爽朗的笑声从长老身后快步走出,正是陆乘风!他如今气度沉稳了许多,周身隐隐散发着元婴修士特有的圆融气息,腰间挂着象征长老身份的玉牌。他走到张摇光面前,笑容满面,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没把张摇光拍个趔趄):“哈哈哈!光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行!积分榜魁首啊!给咱们青云门挣了大脸了!快说说,皇城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没被你们吓傻吧?” 他挤眉弄眼,显然对皇城的“盛况”有所耳闻。他现在可是青云门实权长老之一,主要负责照顾张摇光的父母、妹妹以及教导张摇光带回来的那批天才弟子,地位今非昔比。
他身后跟着的几位长老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皇城见闻、大比细节,围着林掌门和林婆婆问长问短,气氛热烈得如同过年。
而在人群的外围,那些刚入门不久、穿着崭新青色弟子服的新弟子们,则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一张张小脸上写满了纯粹的崇拜和好奇。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牢牢锁定在几个人身上:
看向张摇光时,是看传奇般的狂热——积分榜魁首!力压无数天骄!据说连皇城的大人物都对他客客气气!
看向林冰兰时,则是敬畏中带着无限向往——冰山女神!实力超群!那清冷的气质和绝美的容颜,简直如同画中走出的仙子!
看向林剑时,则是好奇中带着一丝畏惧——那位背着门板一样巨剑的师兄!眼神好凶!听说是个战斗狂人,在大比上把对手打得满地找牙!
还有温柔美丽的林仙儿师姐,活泼灵动的落雅青公主,沉稳娴雅的林如烟师姐…以及落雅青身边那两个美得不像话的少女!尤其是那个穿着翠绿罗裙的,笑容甜美,让人心生好感;而她旁边那个鹅黄短衫的,虽然安静,但眼神灵动,气质独特,新弟子们纷纷猜测:“那位就是传说中的元婴体吗?好神奇!”
“那就是张摇光师兄吗?看起来…好年轻啊!”
“林冰兰师姐好美…也好冷…”
“快看落师姐旁边!那两位仙女是谁?”
“嘘…小声点,别让林剑师兄听见,他看过来了!”
在新弟子们兴奋又克制的议论声中,张摇光一行人被热情的人群簇拥着,沿着熟悉的、布满岁月痕迹的石阶,向着山门内走去。
然而,刚从皇城那金碧辉煌、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每一块砖石都透着千年底蕴与无上威严的环境中归来,此刻再看这熟悉的青云门,一种强烈的、近乎荒诞的反差感,如同山间的晨雾,悄然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
山门处,那两根支撑着“青云门”牌匾的巨大石柱,饱经风霜,上面雕刻的祥云图案早已模糊不清,朱红的漆色斑驳脱落,露出了里面灰白的石质。道路两旁矗立着几盏石灯笼,本是夜间照明之用,如今好几个都缺了角,露出粗糙的断裂面,显然是被风雨或者意外损毁后,也没能完全复原。
目光投向远处弟子们居住的房舍群落,屋顶的瓦片颜色深浅不一,深灰、浅灰、甚至还有几片新换的青色,如同打满了补丁的旧衣服,无声诉说着反复修补的窘迫。演武场的方向,隐约可见青石铺就的地面,坑坑洼洼,布满了无数道或深或浅的划痕和凹坑,那是剑气、拳风、以及漫长岁月共同留下的印记。
林剑环顾四周,耿直地嘟囔了一句:“还是家里…呃…看着亲切。” 他试图找个褒义词,最终只憋出个“亲切”。
落雅青挽着林仙儿的胳膊,小声嘀咕:“仙儿妹妹,你们这大门派…嗯…挺…挺朴素的哈?” 她努力想了个不太伤人的词儿。
林仙儿温柔地笑了笑,眼中带着对家园的深深眷恋,轻轻拍了拍落雅青的手:“嗯,虽然简陋了些,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承载着我们的回忆,这才是我们的家。”
林婆婆倒是完全没觉得有啥不妥,她正拉着一位相熟的长老,唾沫横飞地描述着皇城见闻:“…哎哟喂,你们是没瞧见!那传送阵,金光闪闪!一条老大的金龙在天上飞,那叫一个气派!还有那仙乐,听得人骨头都酥了!都是沾了我家摇光的光!” 说到得意处,她习惯性地想去摸张摇光怀里那块带着牙印的令牌,张摇光赶紧侧身护住,脸上写满了无奈。
陆乘风在一旁笑着补充,带着几分长老的稳重:“光哥,你们不在这些日子,宗门运转一切安好。灵田照管得当,丹药供给充足,新弟子们也都勤勉。光哥的父母和妹妹那边,我也时常照看,至于您那帮弟子,小家伙们修炼都很用功。” 他的话里透着一股踏实感。
就在这充满烟火气的热闹氛围中,队伍缓缓前行。当转过一个弯,路过宗门重地——藏经阁时,张摇光脸上那点无奈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地钉在了那座三层高的木石结构楼阁上。
藏经阁!青云门传承的象征,无数功法典籍的存放之地!
然而此刻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张摇光的心猛地一沉。
岁月在这座楼阁上刻下的,已不仅仅是痕迹,而是近乎残酷的侵蚀。支撑楼体的木质梁柱,漆皮早已剥落殆尽,露出里面干裂、发灰的木纹,如同老人枯槁的手臂。几扇雕花的木窗歪歪斜斜地挂在窗框上,窗纸破碎,在微风中无力地晃动。最触目惊心的是,整座藏经阁,竟然肉眼可见地朝着东南方向倾斜着!似乎是因为地基塌陷,让它像一个透支了所有生命力的风烛残年的老人,佝偻着身躯,随时可能倒下。支撑它勉强维持不倒的,是几根临时找来、粗细不一的巨大圆木,粗暴地顶在倾斜的墙体和地基之间。一阵稍大的山风吹过,那支撑的圆木连接处,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嘎吱——”声,仿佛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摇摇欲坠、危如累卵的景象,与皇城传送司那宏伟坚固、灵光闪耀的殿堂,与紫宸殿那庄严肃穆、透着无上权威的建筑,形成了无比刺眼、无比尖锐的对比!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沉重感,猛地攥住了张摇光的心脏。这不仅仅是建筑的破败,更是宗门底蕴匮乏、资源窘迫的赤裸裸写照!这里存放的,是青云门无数先辈的心血,是弟子们修炼的希望,是他想要守护的这个“家”的根基之一!
他看着那在风中呻吟的藏经阁,看着那几根仿佛随时会断裂的支撑圆木,眼神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心,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名为“责任”的火焰在熊熊燃烧。陆乘风能把后勤打理好,能照顾他的家人和弟子,但这宗门根基的朽坏,却非一人之力能轻易改变。
他下意识地,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念头,如同破土的种子,在他心中轰然炸响:
该变一变了!这青云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山间的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比离开时更显活泼的灵气微澜,轻轻撩动着他的发梢,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他心中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