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准。”
秦凤瑶没动。她站着,手放在身侧,眼睛看着前面。阳光照在她肩上,衣服有点亮。她慢慢抬起右手,对旁边的小太监示意。
小太监赶紧把剑捧过来。
剑鞘是黑的,铜扣很紧。秦凤瑶接过剑,左手摸了摸剑柄,动作不快也不慢。她往前一步,对着皇帝行了个军礼。她没跪,腰挺得直。
“我会武功,不是为了显摆,是为了保护主子。”她说,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楚,“今天我想用我的本事,让陛下看看东宫的人不是没用的。”
萧承佑坐在门槛上,手放在膝盖上。他听了,点点头。
秦凤瑶拔剑。
剑光一闪。她第一招是北境军队常用的“破风式”。她踏步向前,剑斜指地面,然后转身带剑,划出一道弧线。动作连着,没有停顿。
接着是“断云”、“裂石”、“惊鸿”。每一招都很实在,不花哨。剑划过空气,发出轻微的响声。
她越打越快。
秦凤瑶冲出去,剑尖点地,借力跳起来,在空中转了半圈,落地站得很稳。最后一招叫“归山”,她收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呼吸也没乱。
没人说话。
萧承佑坐直了身子。他看了秦凤瑶几秒,才开口:“你这剑法,不是宫里教的。”
“回陛下,”秦凤瑶低头,“是我父亲在边关亲自教的。军里的人都这么练。”
“难怪。”萧承佑轻声说,“有杀气,但不凶狠。难得。”
他说完,看向萧景渊:“你身边的人,都不简单。”
萧景渊笑了笑:“她一直很能干。”
秦凤瑶转身,抬手示意。一会儿,一匹枣红马被牵了过来。马很壮,腿有力,毛也整齐。
“我也会骑马。”她说,“请陛下让我再演一段。”
萧承佑点头。
秦凤瑶抓住缰绳,踩上马镫,翻身上去,动作一气呵成。她在马上坐直,握缰的手很稳。
院子不大,但她只用了十步就完成了一套动作。先是快跑,然后急停,马前蹄抬起,叫了一声,接着转了一整圈,最后倒退三步,停下。
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
萧承佑站起来,拍了两下手:“好!女人也能这么厉害!”
他语气有惊讶,也有认可。
秦凤瑶下马,把缰绳交给小太监。然后她从腰上解下一枚玉符。玉符是青灰色的,正面刻着“镇北”两个字,背面有一道细缝,像是以前断过又接上了。
她双手捧着,走向皇帝。
“这块符不能调兵,但它代表忠心。”她说,“是我父亲给我的。他说:‘太子仁厚,如果有一天天下乱了,秦家五万兵一定保太子平安。’”
萧承佑接过玉符,仔细看了看。他知道这东西的意义。秦家守北疆多年,这块符虽然不能调兵,但边军将领认这个信物。能在宫里拿出来,已经是很大的表态。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玉符还给她。
“你父亲忠诚勇敢,我一直知道。”他说,“你今天不只是为自己正名,也是为东宫立威。很好。”
这话一说,院子里的气氛变了。
不再是试探,而是认可。
萧景渊走上来。他从沈知意手里拿过一件披风,轻轻披在秦凤瑶肩上。
“练这么久,别出汗着凉。”他说。
秦凤瑶抬头看他,嘴角微微翘起:“没事,我身体好。”
沈知意也走过来。她站在两人中间,声音温和:“凤瑶从小跟着父亲练兵,从没在宫里展示过。今天愿意这么做,是因为真心想护着太子。”
这话不重,但说得正好。
既说明了原因,又把重点放在“忠”和“护”上,不会让人觉得她在炫耀。
萧承佑看着他们三个。
一个温和,一个英气,一个柔中带刚。三人站在一起,显得很稳。
他忽然笑了。
“东宫有你们三个,我很放心。”
说完,他转身,在小太监扶着下朝宫门走去。背影不像来时那么僵硬,脚步也轻快了些。
直到皇帝走远,萧景渊才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披风带子,顺手打了结。
“你刚才太猛了。”他对秦凤瑶说,“万一他觉得你越界怎么办?”
秦凤瑶哼了一声:“他要是连这点都看不懂,就不配当皇帝。再说,我不露点真本事,他总觉得东宫软弱,谁都能欺负。”
沈知意轻声说:“可你也得小心。刚才那套剑法,腾空那一跳,差点碰到屋檐。”
“我知道分寸。”秦凤瑶撇嘴,“我要真想吓他,早就砍树了。”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
阳光照在院子里的石板上,映出他们的影子。影子长短不同,但靠得很近。
小禄子从旁边跑出来,见皇帝走了,赶紧问:“陛下走了?”
没人理他。
他又问秦凤瑶:“侧妃娘娘,您出了这么多汗,要不要回去换衣服?”
秦凤瑶摇头:“等会儿再说。”
她看着宫门方向,眉头皱了一下。
沈知意察觉了:“怎么了?”
“刚才皇帝走的时候,右脚顿了一下。”秦凤瑶说,“像是扶他的小太监手太用力,他不舒服。”
萧景渊一愣:“你能看得这么清楚?”
“我在马上看得很清。”她认真说,“那个小太监袖口露出一截红绳。”
沈知意眼神一动:“内侍省的标记?”
“不是。”秦凤瑶摇头,“颜色更深,像是李公公那边的人用的。”
空气一下子变沉了。
萧景渊收起笑:“你是说,有人贴身跟着他?”
“不一定是有意安排。”沈知意低声说,“可能是临时派的。但既然你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秦凤瑶盯着那扇刚关上的门,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剑柄。
“明天,”她说,“我要去校场一趟。顺便查查京营最近的值班名单。”
沈知意点头:“我去翰林院看看,有没有新进内侍省的人。”
萧景渊看着她们,叹了口气:“你们俩啊……”
话没说完,小禄子打断了。
“殿下!”小禄子着急地说,“膳房送来了桂花糕,说是您最爱吃的那种。”
萧景渊看了看天色:“这时候吃?不怕晚上不消化?”
“可您平时不都是这个时候吃吗?”小禄子一脸不解。
秦凤瑶瞥他一眼:“你别装了,就是你想吃。”
萧景渊嘿嘿一笑,接过托盘:“那我先尝一块。”
他咬了一口,嘴里含着:“边吃边想事,效率高。”
沈知意摇摇头,没拦他。
秦凤瑶走到院中的老槐树下,抬头看天。
一只白鸽飞过去,掠过墙头,往西边去了。
她眯起眼。
那只鸽子飞得太低,路线也不对。不像宫里养的。
她记住了方向。
然后转身,朝自己屋子走去。
走到一半,她停下,回头看了眼还在吃桂花糕的萧景渊。
“明天校场的事,”她说,“你别去。”
萧景渊嘴里还嚼着:“为什么?”
“别问。”她语气坚决,“就在东宫待着。哪儿也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