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晨曦爬上赤龙山脉，染红了布耶纳村外堆积成小丘的魔物尸骸。保罗将剑尖插入地面，倚着剑柄喘息，肩甲处的铠甲被霜狼撕开一道裂痕，露出里面渗血的衬衫。「数量太多了，至少比往年增加了两倍。」罗尔兹将一批受伤的村民安置进临时医帐，精灵的长耳因疲惫而微微下垂，「要不是有你们父子三人，这次恐怕…」
梅茵将手中的水壶递给罗尔兹，里面大概还有半壶水。他站在城墙上俯视森林边缘若隐若现的阴影，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主力部队还没出现。」
「什么？」保罗握剑的手指骤然收紧。
「植物的生长魔力感知显示，深林里还有更大规模的魔力波动。」梅茵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森林深处的某处出现了魔力异常，正在刺激魔物暴动。」
鲁迪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城墙，手中的法杖微微颤抖：「大哥，南面的防御工事已经修复好了。」
「休息一下吧，留点魔力。」梅茵递给他一瓶魔力恢复药剂，「这才只是开胃菜而已。」
保罗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脸上来回扫视，最终握紧了剑柄：「魔物退潮了，但只是暂时的。村子里的伤员越来越多，再来一波攻势可能会出现溃败。」
「应该主动出击。」梅茵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如果能找到并切断魔物暴动的源头，比被动防守更有效。」
鲁迪点头赞同：「大哥说得对，与其坐等下一波攻击，不如主动出击，找出魔物暴动的源头。」
罗尔兹抹去额头的汗水：「问题是，谁去？村里的战士大多疲惫不堪或受了伤，能够深入森林的人不多。」
「我和鲁迪去。」梅茵抽出袖白雪，刀身上沾染的魔物血迹已被他清理干净，「父亲留下指挥防御。」
「不行！」保罗皱眉，「森林深处的魔物比这里的更加危险，你们两个…」
「我已经是水圣级魔术师了，父亲。」梅茵平静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鲁迪的魔力量比我还要庞大。」
『虽然这小子的战斗经验和剑术才能都差得可怜，但好歹也是个行走的魔力炮台。』梅茵内心默默吐槽，面上却不露分毫。
保罗沉默片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好吧，但必须在天黑前返回。如果遇到高等魔物，立刻撤退，明白吗？」
「明白。」梅茵简短回答，转身看向鲁迪，「魔力恢复的怎么样了？我们准备出发。」
「哦…」鲁迪止住准备回到哨塔的身形，挎着张脸又返回来。
准备就绪后，梅茵和鲁迪站在城墙边缘，身后是保罗和罗尔兹担忧的目光。蓝色的传送阵在两人脚下展开，梅茵轻声道：「目标锁定，东北方向，深林核心区。」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保罗紧握着剑柄，低声自语：「保护好你弟弟，梅茵。」
森林深处，霜雾弥漫。梅茵和鲁迪出现在一片被冰霜覆盖的空地上，周围的古树上挂满冰晶，阳光穿透树冠，折射出七彩光晕。
「这里的魔力浓度很高。」鲁迪感知着周围的魔力波动，「但很混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魔力流动。」
梅茵蹲下身，抚摸着地面上的霜痕：「不是自然形成的。有人刻意引导了魔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他的话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鲁迪疑惑地看着他：「大哥？」
『这种规模的魔力紊乱…难道是…』梅茵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不详的词语——大转移。前世的记忆碎片浮现，那场席卷整个菲托亚领的灾难，其前兆似乎就与眼前这诡异的魔力流动有着某种联系。他猛地甩头，试图驱散这过于骇人的猜想。
不对，距离大转移事件至少还有差不多四年的时间。
「走。」梅茵突然站起身，眼神变得锐利，「我们可能找到了魔物暴动的源头。」
两人小心翼翼地拨开冻结的灌木，顺着魔力最浓郁的方向前进。穿过一片扭曲的冰林，眼前的景象让鲁迪倒吸一口凉气，连一向镇定的梅茵也瞳孔微缩。
那是一片广阔的山谷，从他们所站的坡地向下望去，整个谷底，甚至对面的山坡，都被密密麻麻的魔物填满！各种形态的魔物拥挤在一起，低沉的嘶吼和摩擦声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霜狼、冰柯岩熊、腐沼毒蟾、岩甲蜈蚣…甚至还有一些从未在布耶纳村附近出现过的奇异魔物。它们焦躁地踱步、嘶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指令。黑压压的一片，蠕动着，翻滚着，简直就像是一座由魔物堆砌而成的活火山，随时可能喷发。
「我的老天…这…这得有多少…」鲁迪的声音带着颤抖，脸色苍白。
「至少是我们昨晚面对的十倍以上。」梅茵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握着袖白雪刀柄的手指却微微收紧，「看来我之前的猜测还是太保守了。」
『这根本不是单纯的魔物暴动，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集结…驱动这一切的，恐怕不是简单的魔力异常。』梅茵的目光扫过魔物群的中心，那里的魔力波动最为剧烈，就连天空也似乎被魔力影响，隐隐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我们得立刻回去通知父亲！」鲁迪拉了拉梅茵的袖子。
「嗯。」梅茵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鲁迪夹在腋下，快速朝身后退去。
多停留一秒都可能被这恐怖的数量所淹没。
待两人重新出现在布耶纳村的城墙上。保罗和罗尔兹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样？找到源头了吗？」保罗急切地问道，目光扫过两个儿子，确认他们没有受伤。
梅茵深吸一口气，将刚才看到的景象简要叙述了一遍。鲁迪在一旁补充，声音因激动和后怕而有些变调：「父亲，那简直…简直是一整座山的魔物！黑压压的，望不到边！」
保罗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猛地一拳砸在城墙的垛口上，碎冰四溅。「一整座山？！」他难以置信地重复着，眼神里充满了惊骇。之前应对的魔物潮虽然猛烈，但和两个儿子描述的景象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难怪…难怪数量会增加这么多…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魔物潮！」
罗尔兹也是一脸骇然，精灵的长耳不安地抽动着：「如果那座山的魔物全部涌过来…我们根本守不住！」
短暂的沉默后，保罗看向梅茵：「梅茵，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主动出击，去清除那些魔物？」
「清除？」梅茵摇了摇头，「父亲，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冲进那样的魔物堆里，无异于自杀。而且，我们连驱动这一切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都还不清楚。」
「可是，如果不清除它们，等它们主动攻过来，我们一样是死路一条！」保罗焦躁地踱步，「而且，就算这次侥幸守住了，明年呢？后年呢？留下这么大一个隐患，布耶纳村永无宁日！」
罗尔兹也面露难色：「保罗说得对，放任不管绝非长久之计。但这数量实在太惊人了，贸然行动的风险太高。」
梅茵沉吟片刻，说道：「全部清除不现实。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我的建议是，首先，全力加固村子的防御工事，做好最坏的打算。其次，派出最精锐的斥候，持续监视那片山谷的动向，特别是魔物群中心的异常魔力源。我们需要更多情报。」他顿了顿，看向保罗和罗尔兹，「在弄清楚魔物大规模集结的真正原因之前，任何大规模的主动进攻都是在赌博。」
鲁迪立刻附和：「大哥说得对！我们先守好村子，再想办法探查清楚情况。」
保罗看着两个儿子，又看了看忧心忡忡的罗尔兹，最终深吸一口气，拍板道：「好吧，就按梅茵说的办！罗尔兹，立刻组织人手加固防御，把所有能用的武器和物资都搬上来！梅茵，鲁迪，你们先休息恢复魔力，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突袭。斥候的事情…」他看向罗尔兹。
「交给我，我会挑选最机敏的猎手去。」罗尔兹点头应下。
命令传达下去，整个布耶纳村再次紧张地运作起来。保罗站在城墙上，望着东北方那片被阴影笼罩的森林，眉头紧锁。如山般的魔物潮…这几个字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而梅茵则望向天空，内心那关于「大转移」的不安预感，如同山谷中蠢蠢欲动的魔物一样，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