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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乡的狼与卸下铠甲的族长)

龙门的雨季暂歇,天空露出久违的、带着工业灰蒙的蓝色。企鹅物流的据点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日任务间隙的松弛氛围。能天使和可颂凑在一起,对着某个时尚杂志指指点点,空则在旁边练习着新的曲谱片段。大帝的贝斯声依旧慵懒,像是为这平静的午后打着拍子。

拉普兰德罕见地没有瘫在沙发上,而是抱着手臂,靠在德克萨斯惯常坐的椅子旁,目光落在正在仔细检查运输车保养清单的德克萨斯身上。德克萨斯的神情一如既往的专注,仿佛手中的清单是某种需要破解的密码。

“喂,德克萨斯。”拉普兰德忽然开口,声音不算大,却足以让周围的喧嚣安静一瞬。

德克萨斯没有抬头,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个轻微的询问音节:“嗯?”

“我们去趟叙拉古吧。”拉普兰德的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去楼下买包烟”。

能天使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连可颂和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奇地望过来。去叙拉古?那个刚刚经历了翻天覆地变化、据说现在由拉普兰德的妹妹掌控的地方?

德克萨斯擦拭光剑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她抬起眼,灰蓝色的眸子平静地看向拉普兰德,没有立刻回答,仿佛在评估这个提议背后的意义,以及……可行性。

拉普兰德迎着她的目光,银灰色的眼眸里没有往日的狂躁或战意,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点好奇的平静。“就去转转。看看那老家伙倒台后,那里变成了什么鬼样子。”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弧度,“顺便……看看那个‘挺有能耐’的小姑娘。”

最后这句话,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温情,更像是一种对已知事实的确认,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让了解拉普兰德的人都能品味出一丝不同。

德克萨斯沉默了几秒。她的目光掠过拉普兰德看似随意、实则微微紧绷的肩线,然后重新低下头,将光剑的最后一块部件擦拭完毕,利落地归鞘。

“可以。”她简洁地回应,然后站起身,走向角落里正抱着麦克风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大帝。

“老板,”德克萨斯的声音打断了大帝的即兴哼唱,“请假。”

大帝抬起他标志性的墨镜,看了看德克萨斯,又看了看不远处抱着手臂、一脸“理所当然”的拉普兰德,嘎嘎笑了两声:“哦?要去度假?叙拉古现在可是热门景点啊,听说门票不便宜。”

“不是度假。”德克萨斯语气不变,“私事。”

“行吧行吧,”大帝挥了挥他的翅膀,“记得带点土特产回来,听说那边的源石矿渣做的雕塑别有一番风味。假期准了,工资照扣。”

流程简单得近乎儿戏。但对于企鹅物流,对于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而言,这似乎就是常态。

没有过多的准备,也没有通知任何人。几天后,一辆经过伪装的、性能卓越的越野车便驶出了龙门,朝着叙拉古的方向疾驰而去。开车的自然是德克萨斯,拉普兰德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从龙门的钢铁丛林逐渐变为开阔的荒野,眼神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重返叙拉古的感觉是奇特的。边境检查站的士兵换上了新式的、带有狼头徽记的制服,检查流程严谨而高效,带着一种不同于旧时代的、冰冷的秩序感。当识别出拉普兰德的身份(尽管她极力掩饰,但那头银发和特有的气息很难完全掩盖)时,士兵的眼神瞬间从公事公办变成了难以掩饰的敬畏与紧张,几乎是立刻放行,甚至不敢多问一句。

越是靠近叙拉古城,变化的痕迹就越是明显。破损的建筑被清理,新的楼宇正在拔地而起,街道上巡逻的士兵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沿街的商铺也多了许多陌生的、来自哥伦比亚或维多利亚的招牌。一种蓬勃的、带着些许野蛮生机的力量,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涌动。

德克萨斯直接将车开到了狼吻堡的山脚下。经过层层通报(拉普兰德拒绝使用任何“特权”,尽管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特权),她们被一名神色肃穆的狼族战士引领着,走进了这座熟悉又陌生的权力中心。

内部的陈设改变了许多,阿尔贝托时代那些彰显个人权威和奢华的装饰被撤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简洁、更冷硬、注重功能性的风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纸张和一种……紧张的忙碌气息。

她们被带到了塞法利亚的办公室外。老管家早已等候在门口,他看到拉普兰德时,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随即躬身行礼:“拉普兰德小姐,德克萨斯小姐,族长正在处理一些紧急文件,请稍候片刻。”

拉普兰德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她直接推开了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办公室内,光线明亮。塞法利亚正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低着头,快速批阅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她穿着一身深色的族长常服,银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眉宇间凝聚着挥之不去的疲惫,连那抹惯常的、用于伪装的红唇,此刻也似乎失去了几分血色。

听到开门声,她并没有立刻抬头,只是公式化地说了一句:“文件放旁边,我稍后处理。”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和浓浓的倦意。

拉普兰德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只是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银灰色的眼眸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静静地看着那个伏案疾书的、与她血脉相连的妹妹。

德克萨斯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

或许是那目光太过直接,或许是一种血脉中的微妙感应,塞法利亚握笔的手微微一顿,终于抬起了头。

当她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那双熔金般的眼眸瞬间睁大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丝迅速涌起的、连她自己都未能控制的慌乱。她手中的电子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光滑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姐……姐姐?”塞法利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动作有些仓促,甚至碰倒了桌角的一叠文件。

拉普兰德看着她这副难得一见的、褪去了所有从容面具的失措模样,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加深了些。她缓缓直起身,迈步走了进去,靴子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怎么,”拉普兰德的声音带着她特有的、慵懒而略带嘲讽的调子,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的族长大人,忙得都没空抬头看一下她亲爱的姐姐么?”

这话语里的戏谑显而易见,但若仔细品味,似乎又藏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关切。

塞法利亚站在原地,仿佛被这句话钉住了。她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拉普兰德,看着姐姐那依旧带着野性不羁气息的脸庞,看着那双银灰色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此刻略显狼狈的身影。几天前在屏幕上的从容优雅,在真正的拉普兰德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疲惫、所有强撑起来的坚强,在这一刻,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她没有回答拉普兰德的调侃,也没有试图去捡起掉落的笔或扶起散落的文件。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拉普兰德,然后,在拉普兰德即将走到她面前时,她忽然动了。

她几乎是跌撞着绕过办公桌,什么也来不及说,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是凭借着内心深处最原始、最直接的冲动,张开手臂,猛地扑进了拉普兰德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用力,以至于连拉普兰德都愣了一下,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塞法利亚身体的微微颤抖,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混合着高级香水与淡淡疲惫汗水的复杂气息,能感受到那隔着衣物传来的、过快的心跳。

塞法利亚将脸深深埋进拉普兰德的肩窝,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重量、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压力,都交付给这个并不算宽阔、却莫名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怀抱。她没有哭,只是用力地呼吸着,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浮木。

“姐姐……”她再次喃喃,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依赖。

拉普兰德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她犹豫了一下,最终,那双习惯于握刀、沾染无数血腥的手,有些笨拙地、轻轻地落在了塞法利亚微微颤抖的背上,生疏地拍了两下。

“喂……小鬼……”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啧了一声,没有推开,也没有再多言。

站在门口的老管家,这位见证了萨卢佐家族数十年风雨、侍奉过阿尔贝托的老臣,看着眼前这超乎他认知范围的一幕,那张刻满岁月痕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毫不掩饰的惊愕。他从未见过塞法利亚小姐露出过这样的表情——那是一种彻底卸下所有防备、所有伪装后,纯粹的、带着脆弱与巨大安心的神情。更从未想过,那位以狂暴和冷漠着称的拉普兰德小姐,会允许别人这样靠近,甚至会流露出那样一种……堪称“笨拙的温柔”。

但随即,老管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微微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是啊,毕竟……她们是血亲。

流淌着她们共同所厌恶、却又因为这血脉而无法彻底割舍的、名为萨卢佐的羁绊。

一个是曾被视为家族瑕疵、最终以力量碾碎一切旧秩序、成为传说中“头狼”的姐姐。

一个是曾在阴影中挣扎、最终接过权柄、试图在废墟上建立新秩序的妹妹。

她们是萨卢佐家族有史以来,以最奇特方式诞生的、两位最高的领袖。

此刻,所有的权势、所有的责任、所有的过往恩怨,似乎都在这一个无声的拥抱中,暂时消融了。只剩下血脉深处那份迟来的、笨拙却无比真实的温暖,在静静流淌。

德克萨斯站在门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灰蓝色的眼眸望着走廊尽头窗外那片属于叙拉古的天空,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周身那冷冽的气息,似乎也悄然柔和了几分。

这趟叙拉古之行,看来,不会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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