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街的黄沙还在往门缝里钻,像群饿极的蝗虫。
张叙舟用胡杨汁在王大爷家的门槛上画了道符,汁液刚凝干,就被沙粒撞出无数细密的白痕。撑不了多久。 他往墙上靠了靠,手掌的伤口在发烫,沙粒嵌在肉里像生了根的刺,阿卜的灵香灰还有多少?
阿卜正跪在地上,把最后几撮灵香灰往符纸里拌。占卜师的指尖被香灰烫出燎泡,却像没知觉似的,只剩这点了。 他举起张黑乎乎的符纸,上面还沾着未燃尽的香根,俺把香芯都碾成粉了,能多做三道符。
突然,西头的粮仓传来声巨响。屋顶的横梁被沙暴撞断,黄沙像瀑布似的往里灌,里面还困着三个守粮的老汉。赵老大举着涂满胡杨汁的门板,正往粮仓门口冲,娘的!给老子顶住! 老船工的船影在沙里拖得老长,每前进一步,影身就淡一分。
用这个! 张叙舟突然夺过阿卜手里的符纸,银簪往上面一点,星纹瞬间将香灰与符纸融合。他把符往粮仓的门框上贴,符纸刚碰到木头就燃起层绿火,沙粒撞在火上立刻化作水汽,管用! 赵老大的声音从火墙后传来,这符比胡杨汁厉害十倍!
阿卜的眼睛突然亮了。是灵香灰! 他往张叙舟身边爬,掌心的燎泡蹭在沙地上,渗出血珠也顾不上,俺的灵香里有中东没药,能中和沙化能量! 占卜师突然抓住张叙舟的手腕,但... 但俺只剩够做三十六道符的灰了,不够护整条街。
周婶正往伤员的伤口上撒薄荷粉。听见这话,她突然往药箱里掏,摸出个用纱布包着的东西,解开一看,是晒干的薄荷和艾叶,俺试试! 妇人把草药塞进火塘,很快就冒出股清苦的烟,这烟能不能当灵香使?
烟柱刚飘到门口,沙粒的撞击声果然变缓了。虽然没燃起绿火,却在门楣上凝成层白霜,让黄沙的流速慢了半拍,有用! 小雅举着笔记本欢呼,纸页上自动画出两种烟的对比图,银簪说薄荷的凉性和艾叶的燥性,能暂时困住沙粒的活性!
张叙舟突然拍了下大腿。阿卜,教周婶做灵香! 他往粮仓里喊,老赵,把船帆拆下来!用胡杨汁泡透了当盾牌! 又对小雅说,记好每个需要布防的路口,咱们分三段守!
阿卜立刻抓过周婶的药杵,把薄荷和艾叶捣成碎末。要加松脂! 他往药臼里撒了把松香,这样才能燃得慢! 占卜师的手还在抖,却比刚才稳了许多,虽然没有没药,但... 但这两种草混在一起,至少能撑一个时辰!
周婶的动作比谁都快。她把草药末拌进桐油,涂在麻线上搓成香,刚点燃就冒出股呛人的红烟,这烟劲儿大! 妇人往粮仓的火墙上凑了凑,红烟与绿火一碰,竟让绿火的范围扩大了寸许,能助燃!
赵老大扛着湿透的船帆冲过来。帆布上的胡杨汁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他往门框上一挡,沙粒撞在上面就滑下来,像碰到了琉璃,娘的!这招真绝! 老船工往帆上撒了把仿制的灵香灰,红烟立刻裹着帆布升起,张哥,你看这沙!
果然,黄沙在帆布前放慢了速度,有些甚至开始往回退。张叙舟突然明白过来,是两种气味在打架! 他往阿卜手里塞了把胡杨汁,把这个掺进你的灵香灰符里,说不定能让绿火烧得更久!
阿卜立刻照做。符纸刚画完,就燃起丈高的绿火,把半条街都照得发绿。沙暴像是被这火焰烫到,竟在街口停住了蔓延的脚步,成了! 占卜师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是因为害怕,是激动,俺们挡住它了!
粮仓里的三个老汉被救了出来。最年长的李老汉腿上缠着布条,却非要给众人作揖,要不是你们... 俺们仨早就成沙人了。 他往怀里掏了掏,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几块烤得焦脆的红薯,趁热吃,垫垫肚子。
张叙舟接过红薯,烫得直搓手。红薯的焦香混着灵香的药味,竟奇异地让人安心。他往阿卜手里塞了块,别愣着,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画符。 占卜师的眼眶突然红了,咬了口红薯,眼泪吧嗒吧嗒掉在沙地上。
小雅的笔记本在绿火下泛着光。纸页上的护江力数字停在 2430 点,却在善念值的地方跳了跳:4990 万。姑娘的指尖在数字上划了划,银簪说村民们都在互相帮忙,把自家的门板拆下来挡沙呢! 她突然指着东边,快看!王婶的儿子带着人来送胡杨汁了!
果然,十几个村民扛着木桶跑来,桶里的胡杨汁还冒着热气。俺们把仓库里剩下的都搬来了! 王婶儿子的鞋上全是沙洞,却笑得一脸灿烂,张小哥,够不够?不够俺们再去搬!
张叙舟望着这些自发赶来的村民,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往每个人手里塞了张阿卜刚画好的符,贴在胸口,能防沙粒钻衣服。 银簪的星纹在人群里扫过,每个村民的影子里都泛着淡淡的金光,是你们的善念在帮咱们挡沙。
周婶突然指着绿火的边缘。那里的沙粒正在凝聚,像要形成新的沙人,快补符! 她往火墙里扔了把薄荷粉,红烟瞬间将沙粒冲散,这仿制的灵香撑不了一个时辰,得想办法找更多没药。
阿卜突然站起来。俺知道哪有! 他往集市中心跑,灵香灰在身后撒出条细线,布庄的王婶进过西域的香料,她的仓库里肯定有存货! 占卜师的声音在沙暴里飘得老远,俺去拿!你们等着!
张叙舟刚要拉住他,就被赵老大按住了肩膀。让他去。 老船工往阿卜的背影望了望,这小子得自己挣回面子。 他往粮仓的方向努努嘴,咱们趁这功夫,把剩下的胡杨汁都涂在房顶上,能多撑一刻是一刻。
绿火还在燃烧,红烟裹着黄沙在半空翻滚,像幅诡异的画。张叙舟望着阿卜消失在黄雾里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忙碌的村民,突然觉得这沙暴也没那么可怕了。
毕竟,只要人心齐,就算只有草药和香灰,也能挡住漫天黄沙。
他往手上涂了点胡杨汁,抓起一把仿制的灵香,往最东边的路口走去。那里的沙粒已经漫过脚踝,得赶紧补上符纸。银簪在掌心微微发烫,像在给他鼓劲,张叙舟突然笑了 —— 不管黑袍人的沙暴符多厉害,总抵不过这满街的烟火气。
远处,阿卜的身影在黄雾里一闪,很快又被沙粒吞没。但张叙舟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带着能让绿火燃得更旺的香料,也带着重新燃起的勇气。
后街的绿火还在噼啪作响,像在唱一首关于坚守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