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不知为何触怒天颜?你装什么糊涂!莫不是做的腌臜事太多,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慕玄衡:“....…”
他被这连珠炮似的质问砸得脑中一空,一股寒意瞬间从脊背窜起,可那惊惧只停留了短短一瞬,随即就被更强烈的诧异与荒谬感取代。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女人是疯了不成?
此地乃是天子议政的养心殿,她怎敢如同在市井骂街一般,在此地如此放肆喧哗?
陛下尚未开口,她一个后宫妃嫔,为何就敢越俎代庖,抢先发难?
莫非真是他跟不上时势了?
如今连后妃都能随意出入养心殿这等重地?
云芷儿全然不理会他青白交错的脸色,伸手指着他鼻子斥道:“往日里你流连那些秦楼楚馆,陛下念着你是秦太妃的独子,何曾真正与你计较?”
“你倒好,非但不知收敛,反倒变本加厉,连强占民女这等勾当都做得出来!真当这亲王的名头是让你作威作福的护身符不成?”
“提起这名头本宫就来气!那日在王府你挺嚣张啊!拽着本宫衣袖左一个右一个,真以为这身蟒袍有多大威风?剥了这层官服,你什么都不是!”
“见着三分颜色便迈不开腿,莫非真把苍漓国当成了你家的后花园,任你随心采撷?”
“文不能提笔安邦,武不能上马定国,就连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寻常本事都没有。除了会投胎,你还有什么真本事?”
“呵,也就只剩在弱质女流面前逞威风的出息。边关战报传来时不见你挺身而出,倒把浑身胆气都用在欺压女子上,你这点‘豪情’,也只在姑娘们的眼泪里才寻得着踪影!”
云芷儿噼里啪啦骂完,这才发觉殿内静得可怕。
她独自站在大殿中央,方才那股义正辞严的气势早已烟消云散。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
这突如其来的冷场让她顿时有点尴尬,明明刚才还说得理直气壮,此刻环顾四周,却发现竟无一人出声附和。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在御前演了出独角戏。
一股热意“唰”地涌上脸颊。
她纤长的睫毛慌乱轻颤,转身便扑进慕无宸怀中,将发烫的脸颊埋在龙袍衣襟间,声音闷闷地传出来:“陛下都瞧见了?”
“他定是恨死臣妾了,堂堂亲王,被最瞧不起的女子当众指着鼻子骂。”
话说到一半,感受到慕无宸怀中的暖意,她瞬间又来了精神。
方才那点窘迫顿时烟消云散,她理直气壮地从君王臂弯里探出半张脸,眼波流转间瞥向地上跪着的慕玄衡:“王爷此刻......怕是气得肝疼吧?”
“可惜啊,就算把后槽牙咬碎,您也得忍着,毕竟这世上最痛快的事,就是看您这般看不惯我,又除不掉我的模样呢。”
慕无宸垂眸看着怀中这个越说越来劲的小人儿,方才那通发作活像只炸了毛的猫儿,此刻窝在他怀里倒是寻着了依仗,连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瞧着她这副狐假虎威的小模样,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这般想着,他伸手轻抚她后背,安抚道:“好了芷儿。”
待转向跪地的慕玄衡时,他眼底那点温度顷刻散尽:“秦王慕玄衡,性情暴虐致发妻重伤,荒淫无度强占民女,御前失仪不知进退。”
“即日起褫夺亲王王位,削去所有食邑。给朕滚回秦王府好生思过,没有朕的亲笔诏书,半步不得踏出府门。”
“倘若日后仍不知悔改、阳奉阴违,便去皇陵伴着列祖列宗,好生反省。”
慕玄衡霍然抬头,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他原以为今日最多不过挨顿训斥,罚些俸禄了事,怎会连亲王封号都保不住了?
他荒唐行事又不是一日两日,为何偏在今日重罚?
难道就因为那疯女人的那几句挑拨?
皇兄最后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伴着列祖列宗?
他们都在皇陵地宫长眠,他怎么陪啊?
难不成要他也......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颤,正要开口辩驳,两旁的侍卫却已上前将他架起,不由分说地拖着往外走去。
云芷儿望着被侍卫拖曳远去的慕玄衡,转身便扯住慕无宸的袖口轻轻摇晃:“陛下方才怎么也不帮臣妾说句话?”
“您没瞧见方才都没人理臣妾,臣妾独自站在那儿对着他发作,真是老尴尬了……险些就要‘一次主动换来终身内向’了。”
慕无宸眼底掠过一丝无奈:“你那张小嘴噼里啪啦说个没完,何曾给朕留过插话的余地?”
说着反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掌心不轻不重地一挠。
那酥麻的触感顺着脉络直往心尖钻,惊得她指尖轻颤,下意识就要抽回,却被他稳稳攥在温热的掌心里。
她耳根微微发热,却顺势倚进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