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怎么她这个年纪正是晋封的好年纪吗？
这晋封速度也是创了先例了。
上次晋封时还会问问她的意思，这次他连商量都不商量就直接下旨，想必是昨日的劝谏确实说到了他心坎里。
看来莹儿在他心中终究是不同的，他既舍不得妹妹远嫁，又不好明着收回成命，便用这般厚赏来补偿自己。
她起身吩咐：“挑些上好的赏赐，分给宫里的侍卫和奴才们。再去库房取些锦缎，给各宫都送一份。就说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说罢，她便扶着豆蔻的手往外走去。
初夏御花园的景致正好，主仆二人信步至碧波池畔。
云芷儿倚在汉白玉栏杆上，捏着鱼食一点点撒入水中，锦鲤争相跃起，漾开一圈圈金红色的涟漪。
“云充仪好福气呀，”一道娇柔嗓音自身后响起，“这才几日不见，竟已升至正二品了。”
云芷儿不必回头也知是她的老仇人贤贵妃。
她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点鱼食撒进池中，看着锦鲤争相跃起，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随意屈了屈膝，连膝盖都未完全弯下，便又回身继续喂鱼。
贤贵妃见她故意不接话，也不着恼，只执扇掩唇，眼底那抹针尖似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听说妹妹前些日子被太后赐了足刑，本宫还担心得要命。”
“如今看来，这好得可真快呀，这才几天，就有闲情逸致出来喂鱼了？莫不是太后娘娘心慈，特意给妹妹减了刑罚？”
“要本宫说啊，这伤筋动骨最是难好，妹妹还是该多在宫里将养些时日。当心又被太后责罚。”
云芷儿正要反唇相讥，却见慕无莹带着侍女款款而来。
这位向来与她不对付的长公主竟破天荒开了口：“贤贵妃佛经抄完了？倒有闲情在这里说人。”
“贵妃既有闲心在这儿赏鱼，不如多抄几卷经文。抄经功德最大，最是能戒骄戒躁。”
贤贵妃脸色霎时难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云芷儿挑眉打量慕无莹，瞧着她那副别扭模样，故意学起她平日趾高气扬的姿态：“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竟会替我这个狐媚子说话”，怎么今日不拿弹弓砸我了？也不嚷嚷着要你皇兄废了我？”
慕无莹立刻别开脸：“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本公主不过是恰巧路过罢了！更不是特意帮你的。谁让她整日装模作样，看着就惹人烦！”
说罢转身就走。
豆蔻望着那抹仓皇的背影，道：“算这小公主还有几分良心，知道关键时刻该帮谁。今日她这般维护主子，想必心里已经把主子当自己人了。”
*
是夜，云芷儿卸了钗环正要就寝，忽闻叩门声轻响。
豆蔻开门一看，只见慕无莹抱着软枕站在门外，整张脸几乎都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本公主屋里窜进只大老鼠，尾巴有这么长。”
她空出一只手比划着：“我害怕，今晚必须与你同睡。”
云芷儿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打量她：“你宫里每日要熏香三遍，扫地三遍，连只蚂蚁都难寻，哪来的老鼠？”
“怕是蜘蛛网都无处结吧。谎撒得可不太高明哦。”
慕无莹抱着枕头侧身从门缝钻了进来，径直走到床榻边，一骨碌滚了上去，把脸埋进锦被里：“本公主不管，今晚我就在这儿睡了。”
待云芷儿梳洗完毕回到内室，只见慕无莹已经霸占了整张床榻的大半。
她掀被上榻，不慎踩到慕无莹的手。
对方立刻抽气：“嘶——”
“你踩到本公主了！这么大个人都看不见吗？”
“哦？”云芷儿漫应，“既然这般委屈，那公主殿下请回吧。”
“偏不！”慕无莹一把抢过锦被，把自己裹成个蚕蛹似的，只露出个脑袋，“你敢赶本公主试试？”
云芷儿趁她抢被子的空当，眼明手快地揪起她的枕头就往床尾一扔：“我向来不习惯与人同头睡。你要睡这儿也行，去那头。”
“骗人！”慕无莹赖在原地纹丝不动，“若是我皇兄在此，你也让他睡另一头？怕是早就......”
话还没说完，云芷儿已伸手在她臂上软肉处轻轻一捏：“还敢取笑我？”
“好啊！”慕无莹惊呼，“现在都敢对本公主动手了！是不是我平日里给你太多好脸色，让你都敢骑到我头上来了？”
两人顿时闹作一团，慕无莹伸手去挠云芷儿的腰侧，云芷儿轻巧地避开，反手在她腕间轻轻一掐。
慕无莹不甘示弱，用脚蹬着对方的裙裾，云芷儿便扯过软枕格挡。
锦被被踢得皱成一团，枕衾间尽是窸窣声响。
就这样你掐我一下，我蹬你一脚，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地瘫软在枕衾间。
帐幔里渐渐安静下来，只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慕无莹望着绣金帐顶，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
“欠你一声谢......南陵国的婚事，皇兄今日已经下旨退了。往后我再也不用担心要被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云芷儿闭着眼睛，回她：“真要谢就别光动嘴，来点实际的，比如黄金千两？或者把你宫里那对夜明珠赔给我也行。”
“俗不可耐！真是庸俗透顶！”慕无莹翻身瞪她，“这满后宫比你貌美、比你家世好的闺秀比比皆是，我皇兄到底看上你什么？”
云芷儿不气不恼：“你懂什么？铜臭味再重，忍耐的也是别人，我自在就好。”
慕无莹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反驳，只气鼓鼓地背过身去。
两人就这样各占一边，再没出声，只有渐沉的呼吸在帐幔间交织。
*
晨光熹微时，寝殿内渐渐被天光浸染。
云芷儿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轻晃身旁人的脑袋：“既然醒了就起来，难不成要在我这儿赖到用午膳？”
慕无莹翻身坐起，乌发披散一肩，理直气壮道：传膳！本公主要在你这儿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