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跃出海平面,将金光洒满经历了一夜烽火的夷洲港。海面上漂浮着些许焦黑的船体残骸和杂物,无声诉说着昨夜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汉军士卒正在有序地清理战场,打捞落水者(无论是敌是我),修复受损的码头设施,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海水混合的独特气味,但气氛却带着胜利后的昂扬。
都护府正堂,张沐正向阿娇详细禀报昨夜战果及损失。
“……此役,共俘获蓬莱暗桩四十七人,击毙负隅顽抗者二十一人,基本肃清了已知的内应网络。海战方面,确认击沉敌舰九艘,重创五艘,俘获两艘(已无战力),我方亦损失战船三艘,伤亡将士四百余人……”张沐的声音沉稳,带着一丝鏖战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阿娇端坐主位,虽面色仍显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锐利。她仔细听着,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点动。
“阵亡将士,厚恤其家。伤者,全力救治。”她首先定下基调,声音清晰,“俘获的蓬莱人,严加看管,分开审讯,务必撬开他们的嘴,我要知道胥弥在沿海还有多少潜伏的钉子,以及他下一步的可能动向。”
“是!”张沐领命,随即略带忧色地看向阿娇,“殿下,您身体初愈,不宜过度操劳。审讯之事,臣与无采会亲自督办。”
阿娇微微颔首,没有坚持。她心知眼下体虚力弱,若强自支撑,非但于事无补,反可能误了全局。她话锋一转,问道:“胥弥主力败退后,去向如何?”
“据侦缉船回报,残余蓬莱舰队已向东南深海方向遁去,行踪飘忽,暂时无法确定其确切落脚点。”张沐回道,“臣已加派快船追踪,并传令沿海各州郡加强戒备,谨防其流窜袭扰。”
阿娇沉吟片刻,道:“胥弥此番受创不轻,短期内应无力再组织大规模进攻。但他此人诡计多端,绝不会坐以待毙。需防他改变策略,以袭扰沿海、破坏漕运商路为主,令我军疲于奔命。” 这正是她之前思考的策略b。
“臣亦有此虑。”张沐深以为然,“已行文各沿海州县,令其组建乡勇,加固城防,并建议朝廷协调水师,建立更有效的沿岸巡逻联防体系。”
“此事你考虑得很周全。”阿娇表示赞同,“以我的名义,给陛下上一道奏章,详细陈明此次夷洲之战的前后经过、胥弥之危害,以及建立沿海联防的必要性。言辞需恳切,将功劳归于将士用命,归于陛下洪福。” 这是必要的政治姿态,既能彰显功劳,也能安抚长安,争取朝廷支持。
“臣明白。”张沐心领神会。
交代完这些紧急军务和善后事宜,阿娇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蔚蓝的天空,仿佛能穿透虚空,看到那片深海之中的庞然巨物。
“那‘海神’……近日可有异动?”她轻声问道,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刘无采上前一步,禀报道:“回殿下,根据远海观测点传回的消息,那巨兽自那日之后,便一直在原海域附近徘徊游弋,未曾远离,但也未再主动攻击过往船只,只是其存在本身,已令那片海域成为绝地。”
阿娇若有所思。星核与那巨兽之间那丝微弱的联系依旧存在,如同风中残烛,却未曾断绝。她能模糊地感受到那巨兽核心深处残留的混乱与狂暴,但也似乎多了一丝……迷茫?是因为她上次强行引动星核权限干扰的结果吗?
“密切关注,非必要勿要靠近挑衅。”阿娇下令,“待我力量恢复几分,或可再尝试与之沟通。” 掌控或引导“海神”的力量,诱惑巨大,但风险同样惊人,必须慎之又慎。
数日后,夷洲之战大捷的军报,连同阿娇言辞恭谨、功归于上的奏章,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达长安。
消息传开,朝野振奋!先前所有关于阿娇重伤垂死的流言不攻自破!镇国长公主不仅无恙,更再次指挥若定,重创强敌,稳固了东南海疆!
未央宫内,刘荣看着那份捷报和奏章,心情复杂难言。捷报让他松了口气,证明了阿娇不可或缺;但奏章中那滴水不漏的恭谨,又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疏离和压力。他最终还是依循惯例,下旨褒奖有功将士,并对阿娇的提议给予了积极回应,责令兵部与沿海各州商讨联防细则。
而馆陶公主府内,听闻女儿安然无恙且再立大功的消息,馆陶公主只是对着窗外枯坐了一整日,不言不语,不饮不食,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
深海,某处幽暗的海沟之下,蓬莱临时建立的隐蔽据点。
胥弥看着损失清单,脸色阴沉得可怕。夷洲之败,让他元气大伤。
“陈阿娇……星核……”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硬攻夷洲,短期内已不可行。那么……
他的目光投向了西方,投向了那片广袤的大陆,投向了长安。
或许,该换个方向,给汉家天子,再添一把火了。同时,关于星核碎片的情报,也需要加紧搜寻了……他记得,古老的卷宗中,似乎提及西北方向,也曾有过“观测者”活动的痕迹?
新的暗流,开始在更深、更远处酝酿。而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阿娇与夷洲,迎来了短暂的喘息,却也面临着更加错综复杂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