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阁的灰烬尚未冷却,东海烽烟再起。
这一次,不再是零星的骚扰。悬挂梁王旗号的舰队与倭国水师合流,大小战船逾百艘,如乌云压境,连破三座海岛烽燧,兵锋直指大汉海疆命脉——夷洲。
军报传入长安时,朝堂之上一片死寂。夷洲若失,不仅东海门户洞开,更意味着大汉将彻底丧失通往南洋的航路,阿娇苦心经营多年的海贸体系将毁于一旦。
“臣请旨,即刻发全国水师驰援!”张沐第一个出列,声音铿锵。
“不可!”老将李广眉头紧锁,“倭人此举,意在调虎离山。若水师主力尽出,沿海诸郡空虚,万一贼寇乘虚而入……”
“难道要坐视夷洲沦陷吗?”张沐据理力争,“夷洲粮仓,关系东南民生;夷洲船厂,更是水师根本!”
珠帘之后,阿娇平静地听着朝臣争论,指尖在东海舆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夷洲与倭国之间的那片广阔海域。
“都不必争了。”她的声音清越,瞬间压下所有议论,“本宫,亲自去。”
一言既出,满殿皆惊。
“殿下三思!”申屠嘉率先跪倒,“万乘之尊,岂可轻涉险地?”
“正因为是万乘之尊,才更该去。”阿娇缓缓起身,玄色朝服上的金凤暗纹在光影中流转,“海疆之重,关乎国运。此战若败,我等皆成千古罪人。此战若胜……”
她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御座上年少的刘荣身上:
“则大汉海权,可定百年基业。”
她的决心无人能改。三日后,以“镇海”号为首的庞大舰队自琅琊启航,除了大汉最精锐的水师,更有一支由纳瓦霍勇士组成的奇兵,他们驾驭的独木舟灵巧如鱼,将在大舰队无法触及的浅滩礁石间发挥奇效。
离港前,阿娇将一枚玄铁虎符交给刘荣:“陛下,长安,就交给您了。”
少年天子用力点头,眼中是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姑姐放心,朕在,长安在!”
航行第七日,前锋已能望见夷洲外围岛屿冒起的黑烟。倭军的围攻显然异常猛烈。
“殿下,风向不利,是否暂缓进军?”老船工望着桅杆上飘向己方的风旗,面露忧色。
阿娇却摇头:“传令,各舰降半帆,继续前进。”
张沐若有所思:“殿下是想……将计就计?”
阿娇颔首,指向海图上夷洲主岛背风处的一片暗礁区:“左明必在正面布下重兵,等我们自投罗网。那我们,就给他来个中心开花。”
是夜,汉军主力舰队大张旗鼓,在夷洲正面海域与倭军先锋接战,炮火连天,吸引了所有注意。而阿娇则亲率十艘快船,由熟悉水文的纳瓦霍向导引路,借着夜色和礁石的掩护,悄然绕至夷洲守军背后。
黎明时分,当倭军主力正准备对正面汉军发动总攻时,身后夷洲岛上突然升起三色狼烟——那是约定的信号,守军开始反击了!
与此同时,纳瓦霍独木舟队如鬼魅般出现在倭军侧翼,用特制的火油罐攻击敌舰帆缆。火借风势,瞬间在海面上连成一片火墙。
倭军阵脚大乱。而更让他们惊骇的是,一支悬挂“陈”字帅旗的舰队,竟从他们绝对预料不到的方向——深海区,直插中军!
阿娇站在“镇海”号船头,看着前方那艘格外高大的、悬挂着“梁”字王旗的楼船,对张沐道:
“是时候,去会会我们这位‘死而复生’的梁王殿下了。”
楼船之上,那个戴着梁王人皮面具的身影,在望筒中看到“镇海”号冲破火海、一往无前的身影时,握着栏杆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他身边,一个谋士低声道:“主上,我们……是否暂避?”
“避?”面具下传来左明扭曲的声音,那声音不再刻意模仿梁王,充满了怨毒与不甘,“为了这一天,我筹划了十年!凭什么她陈阿娇就能轻易得到一切?我偏要让她看看,谁才是真正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支来自“镇海”号的巨型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射断了他主桅上的“梁”字王旗。
旗帜颓然坠落,如同一个时代的终结。
海风猎猎,吹动着阿娇的披风。她知道,摘下面具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