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将南街长巷的青石板照得一片清冷。
那交叠的影子里,曾如神迹般浮现的银色圆环,此刻已随着两人脚步的移动而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然而,在林羽那双紧闭的、本应是无尽漆黑的眼眸深处,却留下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淡淡余晖,如星辰燃尽后的最后一缕光。
鼬的脚步沉稳而迅速,怀中少年的身体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却又承载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厚重。
他穿过熟悉的街巷,避开所有巡逻的警备队员,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族地深处的宅邸。
将林羽轻轻放在榻上,鼬刚想开口询问,却听见少年带着一丝轻笑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哥,刚才巷口拐角处,第三户人家的后院,晾衣绳上挂着一件蓝边忍服,下摆还有个不起眼的修补痕迹。”林羽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笃定,“那是守誓后人小川明日香的——她父亲上周才带着全家归顺我们。这孩子,终究还是不敢在人前堂而皇之地亮出那双眼睛。”
鼬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侧身望向窗外。
这个角度,这个位置,若非刻意攀上屋顶,用尽目力去搜寻,根本不可能看到那偏僻小院里的景象。
他开启写轮眼,三勾玉飞速旋转,视线穿透重重阻碍,果然在林羽所说之处,看到了那件在夜风中微微晃动的忍服。
一切分毫不差。
他回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榻上的弟弟,声音因震惊而变得有些干涩:“你……没有睁眼。”
“嗯。”林羽点了点头,他那张清秀的脸上没有丝毫得意的神色,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不止是她。现在,整个宇智波,谁在族地,谁在巡逻,谁因为一个噩梦而心跳加速,谁又在黑暗中默默思念着逝去的亲人……我都能‘听’到。”
“听到?”鼬无法理解。
“是啊。”林羽微微侧过头,仿佛在“凝视”着鼬,“我能‘听’到每一个归顺者的心跳,感受到他们的彷徨、坚定、恐惧与希望。这片土地上所有与我们血脉相连、意志共鸣的族人,他们的心音,如今都汇聚于我这里,像一片……喧闹的海洋。”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透,林羽便下达了一道让所有族人费解的命令。
他命人将宇智波祠堂最深处的地宫彻底清理一空,搬走了所有卷轴与牌位,只留下一片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巨大空间。
地宫中央,七根两人合抱粗的黑色石柱拔地而起,这是宇智波一族不知传承了多少代的基石,上面刻满了先祖的名讳与功绩。
林羽让人依照古老的阵图,在这七根石柱之下,布下了能够连通地脉、引发共鸣的“心音回响阵”。
他独自盘坐在阵法中心,双目依旧紧闭。
守誓一族的后人们,那些刚刚宣誓效忠的宇智波旁支,正遵从他的指令,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每一根石柱。
“第一根,向东偏移三指。”林羽的声音在地宫中回荡。
“第五根,逆时针旋转一分。”
“第七根,基座下沉半寸,直到……你感觉到它与你的心跳同频。”
他的指令精准得令人发指,仿佛他不是用眼睛在看,而是用一种更高维度的感知在丈量整个空间。
当最后一名守誓后人依照他的吩咐,将最后一根石柱调整到位,并与之产生奇异的共鸣感时,整座地宫陡然响起一阵低沉而宏大的嗡鸣!
那声音不似金石,不似风雷,倒像是无数人的心跳汇聚在一起,奏响了生命的脉动。
嗡鸣声中,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每个人的耳畔低语,诉说着古老的誓言与崭新的期盼。
站在阵法边缘的族人们,无不感到一阵从灵魂深处涌起的战栗与归属感。
他们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感受到同伴的情绪。
这一刻,隔阂被打破,猜忌被消融。
林羽缓缓抬起头,面向那些因震撼而失语的族人,轻声道:“这,不是力量……这是信任的重量。是你们每一个人,将自己的心跳交给了我。”
从那天起,鼬主动向林羽请命,成为了他行走在外的“眼睛”。
他每日在木叶的大街小巷巡逻,记录着一切可能威胁到宇智波的异动,并将信息实时传递给坐镇族地的弟弟。
某个深夜,鼬在暗部惯用的一个交接点附近,发现了一名行踪诡异的中忍。
那人神色慌张,反复在原地徘徊,不时警惕地四下张望,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恐惧什么。
鼬屏住呼吸,身形融入阴影,正欲上前将其制服审问,腰间的通讯符却传来一阵微弱的查克拉波动。
是林羽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哥,别动他,让他走。”
鼬一怔,动作停滞在半空。
“他不是间谍。”林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仔细看他的袖口,沾着一些极细微的、类似灰烬的碎屑。那是昨夜祭典上,‘灰烬银羽’被火光映照时才会脱落的特殊粉尘。他是被‘影傀儡’控制的牺牲者家属之一,来这里,只是想找到一丝关于家人的线索,或者说……是在找一个救赎。”
鼬的写轮眼猛然聚焦,果然在那人不停摩擦的袖口上,看到了那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的银色碎屑。
那人脸上的痛苦与迷茫,此刻在他眼中也不再是伪装。
他缓缓收回了即将出鞘的短刀,默默注视着那个踉跄着、最终失望离去的身影。
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涌上心头。
原来,守护,也可以是“不杀”。
这比单纯的斩除威胁,需要更强大的洞察力与决断力。
而这份力量,正掌握在他那双目失明的弟弟手中。
几天后,林羽的心音网络忽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杂音。
它源自木叶医疗部的地下三层,那是一股异常的查克拉波动——微弱,却充满了死寂与被操控的怨念。
是“影傀儡”的残留意识,正在被某种外力强行唤醒!
敌人,已经开始试图回收他们失败的“作品”了。
林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他没有声张。
他反其道而行,让守誓后人不动声色地在木叶内部放出风声:“宇智波林羽自双目失明后,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时常被噩梦侵扰,必须每日服用由医疗部特制的‘静心丸’才能安睡。”
这是一个完美的诱饵。
果不其然,当天深夜,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入了守备森严的宇智波宅邸。
他伪装成一名负责送药的药师,身上带着医疗部的文书与通行令,轻易骗过了外围的警备队员。
他的目标明确——林羽的卧房。
就在他推开房门,看到榻上“熟睡”的林羽,准备将怀中掺了“记忆牵引剂”的毒药换掉真正的“静心丸”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狂乱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那心跳声越来越响,仿佛不是在自己胸膛里,而是在整个房间,整个世界里擂动。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榻上的林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记忆中最恐惧的一幕——
他“看见”自己正端着一碗药,亲手喂给一个年幼的孩子,那孩子正是幼年时的林羽。
旁边,他那早已死去的母亲正掩面哭泣,绝望地看着他,嘴里无声地喊着:“不要……不要这么做……”
“不……不是我!!”药师的精神瞬间崩溃,他抱着头跪倒在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被林羽借由心音网络捕捉到的心跳紊乱节奏,反向诱导,坠入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幻觉地狱。
鼬从阴影中走出,轻易地制服了已经神志不清的敌人。
审问的结果很快出来,幕后主使,竟是火影顾问转寝小春身边的一名贴身护卫。
证据确凿,足以在木叶高层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然而,林羽却做出了一个让鼬意外的决定。
他将那份供词与物证用卷轴封存起来,交给了鼬。
“哥哥,这次我们不报复。”林羽的声音平静而深远,“我们等。”
他仰起头,那双失明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屋顶,看见外面无垠的星空。
“等他们自己开始怀疑——怀疑他们的命令,怀疑他们的忠诚,怀疑他们一直以来所信奉的……那个‘影’。”
夜,更深了。
处理完所有事务,林羽独自一人坐在寂静的庭院中。
晚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他享受着这份没有心跳声干扰的宁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风声和自己的呼吸。
忽然,他伸出手,仿佛预知到了什么。
一片羽毛,乘着夜风,轻飘飘地打着旋儿,精准地落入他的掌心。
它并非闪着异光的银羽,只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鸦羽。
然而,就在它触碰到林羽掌心皮肤的刹那,那片轻柔的羽毛,竟极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那感觉,微弱却清晰,宛如一颗沉寂了许久的心脏,突兀地,恢复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