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天机阁山门前的队伍拉得老长。
姜小葵站在最前头,锅铲挂在腰上,盐罐晃荡着。她回头看了一眼,云台剑宗的银白身影排成三列,玄音谷的玉笛手跟在侧翼,药王谷老头扛着药箱走得吭哧吭哧,北岭矿盟那群壮汉走路震地,镇狱司的人一声不响走在最后。
“出发。”她说。
没人喊口号,但所有人动了。
山路不算宽,队伍贴着崖壁走。巡渊队弟子提前探路,每过半个时辰就传回一次消息。太阳升到头顶时,前方哨兵挥手打出旗语——目标已入视线。
那是个半塌的石庙,藏在两座断峰之间,门楣上刻着歪斜的符文,像是用刀硬剜出来的。
“就是这儿。”姜小葵摸了摸左腕的布条,血还没干透。
她抬手一挥:“按计划推进。”
云台剑宗五十人立刻分三组压上,剑不出鞘,脚步整齐。玄音谷十二人围成圈,指尖轻点玉笛,音波扫过地面和岩壁。符修队迅速铺开结界阵图,七道光幕接连亮起。药王谷老头把药箱打开,丹瓶摆成一行,随时准备救人。
姜小葵带着巡渊队直扑中路大门。
石门厚重,上面锈迹斑斑。她抽出锅铲,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嘴里念:“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金光一闪,锅铲尖端冒出热气。她手腕一抖,一道“灼骨汤箓”画成,砸在门轴上。
轰!
火舌卷出,铁链崩断,石门轰然倒地。
“冲!”她喊。
联盟大军鱼贯而入。
可刚踏进门槛,地面猛地一颤。
三道裂缝从脚下裂开,灰绿色的雾喷了出来。十几个冲在前面的弟子当场摔倒,捂着脸在地上打滚,皮肤开始发黑起泡。
“蚀灵瘴!”镇狱司为首者突然跃出,手中令牌甩出,化作铁链缠住三个喷口,咔咔几声锁死,“别吸气!沾上就烂骨头!”
姜小葵反应极快,抓起盐罐往雾里撒了一把。盐粒落地冒烟,雾气稍稍退散。
“撤!退三百步!”她大吼。
队伍慌忙后撤,抬着伤员往后跑。药王谷老头一边跑一边翻药瓶,手都在抖。
等退到安全区,清点人数,十七人中毒,三人昏迷,云台剑宗一个弟子肩上被傀儡爪子撕开老大口子,血流不止。
老头蹲下一看,脸色变了:“这毒在吃灵脉……再晚一刻,修为就废了。”
姜小葵蹲在那弟子旁边,右眼尾的红点忽明忽暗。她伸手按住伤口边缘,低声又念了一遍身世。
锅铲自动发光,一道“煨骨粥箓”落下,热气裹住伤口。血止住了,但黑线还在往里钻。
“挡不住。”她收手。
这时北岭矿盟大汉跑过来,脸上全是灰:“东边崖壁我带人炸过,里面是空的!肯定有暗道通主阵!”
姜小葵抬头看去,那片崖壁看起来结实得很,连棵树都没有。
“他们早等着我们。”她说。
她站起身,召集各派代表躲在一块巨石后面。
“不能再强攻。”符修队长喘着气说,“他们的阵眼藏得太深,我们连方向都没摸准。”
“可就这么耗着?”玄音谷女修握紧玉笛,笛身裂了道缝,“他们随时能再来一波。”
姜小葵没说话,低头看着地上用盐画的简图。她手指点了点东侧崖壁的位置,又划向石庙深处。
“要么绕进去,要么炸开。”她说。
“炸?”北岭矿盟大汉咧嘴,“我喜欢这个字。”
“等等。”镇狱司那人忽然开口,“你们注意到没有,刚才那波毒雾,是我们在破门后才触发的。他们知道我们会从正门进。”
众人一愣。
“不只是知道。”姜小葵慢慢说,“他们知道我会用锅铲画火系食箓破机关。”
她看向自己手中的铲子,眼神沉了下来。
“有人研究过我。”
气氛一下子冷了。
没人再提立刻进攻的事。
姜小葵咬牙:“最后一次机会。我亲自上,你们掩护。”
不等反对,她已经冲了出去。
锅铲在空中连划三道。
“爆炒流星碎!”
一道金红符箓轰向石庙顶层,炸出一片碎石。
“炖月髓汁!”
蓝光洒下,给前方队伍续上力气。
“蒸云胎饼!”
十道虚影从她身后窜出,朝不同方向奔去,扰乱视线。
她趁机往前冲,眼看就要撞进庙门。
就在这时,山腹深处射出一道黑光。
那光不快,却稳稳撞上三道食箓。
轰!
三股力量全被吞了进去,像泥牛入海。反震之力砸在姜小葵胸口,她整个人飞出去三丈远,后背撞上岩石,一口血喷在地上。
她撑着锅铲爬起来,嘴角还在流血。
黑光消失了,庙门完好无损。
“收兵。”她抹掉嘴边的血,声音哑了。
命令传下去,联盟大军缓缓后撤,回到临时防线。
伤员被抬进帐篷,药王谷老头开始调配解毒丹。符修队紧急重布结界,防止敌人追击。巡渊队派出侦察小队,绕山探查其他入口。
姜小葵坐在一块石头上,左手重新缠了布条。旧伤没好,新震伤让整条胳膊发麻。
她低头看着锅铲。
这把破铲子陪她从青岩村走到现在,炒过饭,画过符,砸过贼头,还让她封过神。可今天,第一次被人当面打回来。
“你不信自己?”镇狱司那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
她抬头:“我说的每一句,都让我活到了现在。”
“那你还流血?”
“流血不代表不行。”她站起来,把锅铲插进土里,“只是得换个法子。”
她叫来巡渊队弟子:“传话下去,原地休整,清点伤亡,封锁消息。”
弟子点头要走,她又补了一句:“别让外面知道我吐血了。”
那人应声跑开。
姜小葵走到地图前,符修刚画完据点草图。她盯着东侧崖壁,手指敲了敲纸面。
“要是从底下钻呢?”
北岭矿盟大汉凑过来:“我们挖地道最拿手。”
“你有多少炸药?”
“够把这座山掀一半。”
“那就留一半。”她说,“我要活口。”
正说着,远处传来动静。
侦察队回来了,领头的弟子满脸是汗:“东侧崖壁……有通风口,很小,但里面有声音。像人在念咒。”
姜小葵眯起眼。
她转身拿起锅铲,往盐罐里蘸了蘸。
“再试一次。”她说,“不过这次,我不走大门。”
众人围上来。
她用铲子在地图上划了一道线,从东侧绕后,直指山腹。
“你们听好了。”她抬头,右眼尾的红点微微闪亮,“我不管他们在里面藏了多少招,也不管他们研究过我几次。”
她顿了顿。
“但他们忘了件事。”
“我做饭,从来不止一种口味。”
她把锅铲扛在肩上,朝东侧走去。
风吹起她的麻布衣角。
盐粒从罐口洒落,在地上断成三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