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往下，越走越不对劲。
地上的土不再是黄褐色，而是发黑，踩上去有点软，像烧过又淋了雨的灰堆。姜小葵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那张黄纸，贴在手臂上。纸边微微卷起，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烫到了。
她把纸收好，转头对身后五人说：“散开，三步间距。”
五个人立刻分开站位。背符囊的那个把手伸进袋子摸了一张符，腰挂铃铛的竖起耳朵听风，另外三个握紧短刃，盯着四周枯树。
姜小葵走在最前，锅铲横在身侧。她低头看脚印，每一步落下，地上那层黑灰都会微微下陷，像是底下空的。她抬脚快了些，队伍也跟着提速。
穿过一片枯林时，地面突然裂开三条缝。
三团黑影从地下窜出，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那东西长得像獾，但全身裹着暗火，眼睛是红的，爪子抓在地上发出刺啦声。
中间两个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扑倒。一人滚地躲开，另一人抬起短刃格挡，却被一爪拍飞。
姜小葵冲上前，锅铲扫出一道弧光，嘴里喊：“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金光一闪，锅铲前端冒出一股热气，一张符凭空成形——“爆炒星屑”轰地炸开，黑焰灵兽被掀翻在地，打了个滚才爬起来。
“符手布网！”她吼了一声。
背符囊的弟子立刻甩出三张符，空中交织成火线阵，困住两头灵兽。铃铛弟子蹲下身子，耳朵贴地，忽然指向左侧：“后面还有动静。”
“没有。”姜小葵盯着那三头灵兽，“它们不是活的。”
她走近一头刚被击退的，用锅铲挑开它嘴边的黑焰。里面没有血肉，只有焦炭一样的东西塞在骨架里，像是被人填进去的。
“取爪灰。”她说。
一名弟子上前掰断一只前爪，装进布袋。那爪子断口处飘出细灰，闻起来像烧纸的味道。
姜小葵皱眉，把锅铲插进土里，画了个圈。灰落在铲面上，没沾住，反而滑开了。
“有人操控。”她说，“用阵法催动死物当守卫。”
她抬头看前方，枯林尽头是一片开阔地，地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像是被人用刀划出来的。正中间插着半截香，冒着青烟。
“三重焚骨阵。”她低声说，“踩错一步，地火喷人。”
她挥手让全员后退五步，自己走上前。香还在烧，烟歪歪扭扭往上飘。她拿出锅铲，轻轻碰了下香尾。
“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话音落，锅铲震了一下，表面浮出一层雾气，映出几个字：魂烬粉，引执念。
她收回铲子，转身说：“这香是用来勾魂的，不是点阵的。”
然后她蹲下身，用锅铲在空中反着画符。每画一笔，铲子就冒一次白气。最后一笔落下，一道虚影浮现——像是碗里盛着清汤，冒着热气。
“清蒸净火汤。”她念完，虚影散开，化作一阵雾洒向地面。
那些刻痕里的红光慢慢暗下去，像是被水浇灭的炭。
她站起来，回头说：“跟我走，踩我的脚印。”
六个人贴着边缘前行。走到一半，左边那人脚下一滑，踩进一道浅沟。
“起！”姜小葵一把拽他后领，把他拉回来。那人左腿裤管已经发黑，皮肤泛红，疼得直抽气。
她撕下一块布条，抹上止血药给他包扎，动作利索。包完后，她从怀里掏出盐罐，往地上撒了一圈。
“接下来，踩我的脚印走。”她说，“谁乱动，别怪我没提醒。”
天快黑时，他们在一处石窟停下。
姜小葵让两人守口，两人歇息，一人轮流闭眼。她自己靠在角落，手里一直握着锅铲。
睡前她又撒了盐，沿着洞口撒成半圆。老乞丐教过她，盐能挡脏东西。
半夜，盐粒开始发亮。
不是反光，是自己亮起来，像萤火虫那样一闪一闪。
她睁眼就坐了起来。
外面风停了，岩壁上有影子在动。十几个黑影顺着山壁爬上来，身上披着黑袍，手里拿着弯钩。
她一脚踢翻火堆，火星四溅，同时拍地大喊：“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锅铲落地，金光炸开，一道食箓成形——“铁板烧月光”瞬间照亮整个石窟。那些黑影被强光刺中，动作一顿。
她翻身跃出，锅铲横扫，砸中一人手腕，弯钩落地。那人闷哼一声，还想扑来，她抬腿踹在他胸口，直接踢下岩壁。
“点火！”她喊。
铃铛弟子反应最快，火折子一擦就燃，扔向一个敌人披风。那布料一烧，冒出绿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其他人也跟上，短刃砍中一人肩膀，符囊弟子甩出两张定身符，粘在两个敌人背上，让他们动弹不得。
黑影见势不妙，转身就撤。有几个跳得太急，摔下山崖，连叫声都没有。
姜小葵没追。她走过去捡起一枚掉在地上的黑色令牌，正面刻着个扭曲的“炎”字，像是用烧红的铁硬压进去的。
她翻来一看，背面有个小孔，形状像蛇头。
她把令牌塞进怀里，看了看其他人。那个被灼伤的腿还好，没恶化。铃铛弟子耳朵有点出血，但还能站。
没人死。
她靠着石壁坐下，把锅铲放在膝盖上。远处山脊线上，那颗星星又闪了一下。
这次是先灭，再亮。
她没抬头看太久，只是伸手摸了摸胸前的黄纸。纸还在，没烧也没湿。
第二天一早，他们翻过断崖。
下面是个坑，坑底埋着一座石庙，只露出门框和屋顶。门楣上三个字：焚墟祠。
周围一圈地都是焦的，寸草不生。门口立着两尊石像，脸被风蚀得模糊，眼窝里流着黑水，像是眼泪。
姜小葵让一人扔了块石头过去。
石头落地那一秒，石像动了。右手抬起，猛地砸下，把石头打得粉碎。
“趴下！”她喊。
锅铲出手，她再次念出那句话。金光闪过，“炖雷汁”食箓打出，震波撞上石像膝盖，咔的一声，关节裂开，两尊石像当场跪地。
她走上去，用锅铲划了划地面。那些裂纹很奇怪，弯弯曲曲，像某种记号。
她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打开。纸上画的是锅铲底部那道划痕。
她把纸贴在地上，和裂纹对齐。
完全吻合。
她盯着看了几秒，低声说：“老乞丐留的记号……在这儿也能用。”
然后她回头看向五名弟子。
“我们没退路了。”她说，“进去，查清楚火是从哪点起来的。”
六人站成一排，朝石庙入口走去。
门是开着的，里面黑着。
姜小葵走在最前，锅铲横在身前。她跨过门槛，脚踩在第一级台阶上。
台阶突然下沉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