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站在观星阁外的廊角,手还按在腕上。那枚铜钉消失了,灰烬却变了形状,像一条细线,直直指向西南山脊。
她没动。
不是不敢,是脑子在转。大长老刚下的令还在耳边响着:“别离开观星阁范围。”可她腕里的晶核又开始跳了,一下比一下急,像是催命的鼓点。
她低头看了眼右臂,布条底下渗着血,那是刚才被钉子擦过的地方。现在伤口不疼,反而发凉,凉得让她整条胳膊都有点麻。
“不去看看,我睡不着。”她自言自语,“万一真有兔子踩套了呢?”
话音落,人已经窜出去了。脚步轻,贴着墙根走,绕过两座偏殿,穿过一片药田。夜风有点硬,吹得她衣角啪啪打腿。
进了林子,空气立刻变了。没有虫叫,也没有树叶晃动的声音。脚踩在地上,落叶厚得离谱,每一步都像陷进泥里。
她蹲下,伸手拨了拨地上的叶子。底下有东西——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金属拖过的痕迹,整齐得不像自然形成。
她刚想再看仔细点,手腕猛地一震。
她本能地往左一滚,三道乌光从头顶掠过,“叮叮叮”钉进身后的树干。那不是普通的钉子,一头扁平,另一头带着螺旋纹路,像钻头。
她趴在地上,喘了口气。“好家伙,见面礼这么狠?”
没等她起身,第四道乌光从侧面飞来。她抬手挡,掌心碎片一闪,金光浮出半寸,把那东西撞歪了。但它还是划破了她的右臂外侧,血刚冒出来,伤口边缘就泛起一层青黑色。
她咬牙,撕下一块布条,狠狠扎住上臂。血流慢了,但那股凉意已经开始往肩膀爬。
“有毒。”她低声说,“还挺快。”
她靠到一块石头后面,闭眼,试着稳住呼吸。体内的金色符文亮了一下,顺着经脉游了一圈,把那股寒气顶住。可她知道撑不了太久。
七息。
她数着。第一次攻击后,安静了七息。然后又是三枚飞针,角度不同,但都冲着要害来。
她睁开眼,盯着地上的一片枯叶。第七息快到的时候,叶子轻轻抖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她记住了。
第二轮来了,三枚短锥破空而至。她没动,等到最后一刻才翻身扑倒。果然,落叶又颤了一下,提前半息。
“原来是这样。”她咧了下嘴,“八个方向轮流打,像转盘。”
她摸了摸怀里的碎片,它正微微发烫,不是警告,更像是在指路。她低头看去,发现脚边的泥土颜色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深一点,湿一点,像是 recently 被翻动过。
她没碰,只是记下了位置。
第三轮攻击来得更快。这次是九枚,乌光连成一片,封死了前后左右所有退路。其中一枚直奔咽喉,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想起大长老的话:“别追查黑线。”
她闭眼了。
不是躲,是听。
碎片在她掌心震动,频率和飞针的节奏对上了。她跟着呼吸调整,心跳压着节拍走。就在那枚致命的短锥离她脖子还有半尺时,她突然向下一沉,整个人贴地滚出。
乌光擦着鼻尖飞过,钉进她刚才站的位置,地面冒出一股白烟,土被腐蚀出了一个小坑。
她没停,借着滚动的力道猛地蹬地,整个人弹起来,一把抓住旁边低垂的树枝,顺势甩上树冠。
树叶哗啦一响,她趴在一根粗枝上,喘得厉害。右臂的毒已经蔓延到肩膀,手指有点不听使唤。但她看清了——那八处发射点,分别埋在不同的树根下,每一处都连着一根极细的丝线,通向地底深处。
“机关阵?”她冷笑,“还挺讲究。”
她摸了摸胸口,灵珠和碎片贴在一起,暖流不断。她不知道这能不能解毒,但她知道,只要它们还在跳,她就不能倒。
她趴着不动,等下一波。
七息过去,落叶又抖了一下。
她没躲。
她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块干粮——早上没吃的烙饼。她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咽下去。
“你说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她对着空气说,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楚。
没人笑。
她皱眉。“来啊,笑一个?谁不信我身世,我烧顿饭请他吃。”
还是没人理。
她叹气。“非得让我自恋才行是吧?”
她闭眼,心里默念:“我爹真是管扫星的,我妈真是龙王三公主,我从小吃星星炒蛋长大……”
话没说完,体内“嗡”地一热。
一缕荒诞仙气凝成,顺着经脉冲进伤口。青黑的毒线像是遇到火苗,迅速缩了回去。
她睁开眼,笑了。“行了,能动手了。”
她把剩下的饼塞进嘴里,双手握紧树枝,准备往下跳。
就在这时,第八个发射点的地面,缓缓升起一根短锥。它没飞,只是悬在那儿,锥尖对准她的藏身处。
她愣了一下。
那东西不是冲她来的。
是冲她脚下的树枝。
她猛地抬头,发现整根树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细丝缠住,密密麻麻,像一张蛛网。
她刚想动,那短锥突然射出。
不是冲她。
是冲树枝中间。
她明白了——对方不打算杀她,是要把她逼下来。
她往后一仰,双脚勾住上层树枝,身体倒挂。短锥“轰”地击中主干,整根树枝炸开,木屑四溅。
她借力荡开,落在另一棵树上。脚刚落地,手腕又是一烫。
碎片在提醒她。
她回头一看,刚才藏身的那棵树,树根处的泥土正在下沉,露出一个拳头大的孔洞。洞里,一根新的短锥正缓缓推出。
“换位置了?”她眯眼,“还挺聪明。”
她没再往上爬,而是贴着地面跑。每七息就停下来,等一轮攻击过去。她发现敌人虽然准,但每次只能发动一组,中间有短暂的冷却。
她慢慢靠近第一个发射点。
蹲下,伸手摸了摸那块湿土。指尖碰到一样东西——半截断掉的机括,铁的,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屠”字。
她眼神一冷。
黑风寨的人。
她刚想挖深一点,手腕突然剧痛。
低头一看,伤口的青黑又回来了,比之前更浓,顺着血管往心口爬。
她咬牙,把碎片按在伤口上。金光闪了两下,又被黑气压住。
“不行了。”她靠树坐下,“再中一次,我就真成腌菜了。”
她抬头看天,月亮被云遮住,林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但她知道,对方还在。
而且,马上要出手。
她没动,也没闭眼。她把手伸进怀里,摸出最后一块干粮。
“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她小声说,“我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我做的饭能让神仙升天。”
她咽了口唾沫。
“谁信谁傻,但你们要是不信……那就最好了。”
话音落,体内那缕荒诞仙气再次凝聚。
金光从她周身浮现,虽弱,却稳。
她盯着前方那片死寂的树林,右手慢慢抬起,掌心朝上。
碎片在发光。
她等着。
七息。
落叶微颤。
她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