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林里,三处黑光接连亮起。
姜小葵没松手,还死死扣着那黑影的手腕。她右眼尾的朱砂痣烫得像要烧起来,锅铲上的金光一闪再闪,照得满院通明。
“别让它动!”她喊。
力气大的弟子立刻扑上来,把竹竿横着压在黑影肩头。会追踪的弟子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灰粉,往那黑影鼻子底下撒了一把。懂药理的弟子已经准备好玉匣,伸手就去割那条露出来的黑虫。
黑影猛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气管。
“快!封住它!”姜小葵低喝。
懂药理的弟子一咬牙,刀刃划下,整条黑虫被挑了出来,还在扭动。他迅速盖上玉匣,封口符纸一贴,匣子立刻震了两下,然后安静了。
可就在他们刚松一口气时,那黑影脑袋一歪,嘴里涌出一股黑浆,耳朵、鼻孔全在冒烟。下一秒,整个人塌下去,变成一摊黏糊糊的黑泥,连骨头都没剩下。
姜小葵后退半步,锅铲横在身前。
“白费了?”力气大的弟子瞪眼。
“不是白费。”她弯腰,用锅铲轻轻拨开黑泥,从底下挑起一块铜牌。巴掌大,边缘残缺,表面刻着几道弯弯曲曲的纹路,像是谁用指甲硬抠出来的。
她拿在手里翻了翻,材质说不上来,不像是铁,也不像铜,沉得很。
“这玩意儿……刚才没看见他身上有啊。”会追踪的弟子凑近看。
姜小葵没答话,把青铜碎片从腰间取下,贴到铜牌背面。
嗡——
碎片轻轻颤了一下,只持续了不到一息,又停了。
她眼神一紧。
“它认得这个。”
懂药理的弟子咽了口唾沫:“那是不是能问出什么?比如他是谁,为啥来这儿?”
“问不了了。”姜小葵摇头,“人都化成泥了,魂都留不住,还能问啥。”
“可这牌子……”会追踪的弟子指着纹路,“我咋没见过这种字?不像咱们东荒的,也不像西域那些歪歪扭扭的符。”
姜小葵从包袱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页,铺在地上。那是她从天机阁藏书堆里翻出来的《荒外志》残页,讲的是几千年前极北冰渊的事。
她把铜牌放上去,对照着比划。
“这个弯,这个钩,还有底下这一撇……”她一根手指慢慢划过,“和书上画的‘夜渊图腾’一样。”
“夜渊?”力气大的弟子挠头,“听着就冷,是不是住雪地里的?”
“住冰缝里的。”姜小葵收起纸页,“书上说他们能控阴虫,靠吸活人精气活着。一千年前就被灭族了,连骨头都没剩。”
“那现在这些……”懂药理的弟子声音发虚,“是死人复活?还是有人学了他们的法子?”
“不知道。”她把铜牌放进玉匣,盖上盖子,“但有一点能肯定——这不是黑风寨干的。黑风寨杀人放火,可不会把人变成木偶,更不会让虫子钻进皮里爬。”
会追踪的弟子忽然抬手:“等等,那三处黑光……还在。”
众人抬头。
远处山林深处,三点幽光依旧悬着,不高,离地大概一人高,一明一灭,像在打信号。
“他们在看。”姜小葵低声说。
“看啥?”力气大的弟子握紧竹竿。
“看我们有没有抓到东西,看我们知不知道他们是谁。”她盯着那三团光,“也可能……在等我们走。”
“那咱们还待这儿干啥?”懂药理的弟子往后缩了缩,“赶紧回去报信吧!”
“不能走。”姜小葵站在原地没动,“他们要是想杀我们,刚才就不会只派这几个黑影来。黑影被打倒了也不逃,明显是送死的。这是试探。”
“试探啥?”
“试探我们能不能破他们的阵,能不能认出他们的来历。”她握紧锅铲,“现在我们知道了一点,他们怕我们知道更多。”
“所以……他们是故意让我们捡到这块牌子?”会追踪的弟子倒吸一口凉气。
“不一定。”她想了想,“可能是疏忽,也可能是想看看我们会怎么做。但不管怎样,这块牌是真的,纹路做不了假,碎片的反应也骗不了人。”
“那现在怎么办?”力气大的弟子左右张望,“总不能在这儿等着他们再派人来送死吧?”
姜小葵没说话,闭上眼,把手按在青铜碎片上。
她能感觉到四周的灵流有些不对劲。空气里有股看不见的拉力,像是蜘蛛丝,细细密密连着那三处黑光。不是攻击,也不是结界,更像是……一根根线,牵着什么在听。
“他们在听。”她睁开眼,“用这些线连着这片地,我们在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知道。”
“那咱小声点不行吗?”力气大的弟子压低嗓门。
“没用。”她摇头,“这不是耳朵听见的那种听,是法术连着神识。只要我们运功,动念,他们就能察觉。”
“那你刚才怎么知道的?”
“碎片有点动静。”她说,“刚才我试了下,每当我往某个方向探灵识,那里的线就会抖一下。就像鱼咬钩。”
“那还不简单?”力气大的弟子咧嘴一笑,“咱来个假动作,你假装发现什么了,引他们上钩,我一竿子扫过去——”
“你扫不到。”姜小葵打断他,“线不在地上,也不在树上,悬在半空,肉眼看不见。你挥一百次竹竿也没用。”
“那咋办?总不能干站着吧?”
姜小葵沉默两秒,突然抬起锅铲,朝着正前方某处虚空,狠狠一划!
金光如刀,直劈而出。
“嗤——”
一声尖锐的响从林子里传来,像是什么东西被割断了筋。
紧接着,那三处黑光同时闪了两下,猛地熄灭。
院里一下子静了。
连风都停了。
“断了?”会追踪的弟子小心翼翼问。
“断了一根。”姜小葵喘了口气,“其他两根……跑了。”
“跑了?”懂药理的弟子愣住,“它们还会怕?”
“不是怕。”她收回锅铲,插回腰间,“是传信的人发现线断了,知道我们能破,所以主动撤了。他们不想暴露更多。”
“所以……他们真是在监视咱们?”力气大的弟子瞪大眼。
“嗯。”她低头看着玉匣,“而且他们知道我们拿到了牌子,也知道我们开始怀疑了。”
“那接下来……”
“接下来?”姜小葵站直身子,环视三个弟子,“我们得想明白一件事。”
她顿了顿。
“这些人不是来找人的,是来看我们会不会找到‘东西’的。”
“啥东西?”
“就是他们藏起来的。”她目光落在远处山林,“青藤观没人失踪,是整个地方被人当成了容器。他们在养什么东西,用黑虫,用吃灵力的阵,一点点喂大它。”
“那咱们现在……”
“现在?”她拿起玉匣,拍了拍上面的灰,“我们得确认一件事。”
她看向三人。
“你们信不信,有人能从千年前提前布置今天的事?”
没人回答。
风吹过破庙,吹得墙头一张符纸哗啦作响。
她没等答案,转身走向前殿残破的台阶。
脚步停下,她回头说了最后一句。
“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