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的手还贴在墙上，指尖微微发抖。姜小葵没说话，只把锅铲往腰带上一插，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她蹲下身，耳朵贴地。
远处有规律的震动，每隔七息一次，像是某种机关在轮转。她数了三轮，确认节奏没变，才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小撮灶灰，在地上画了三道短横。
小林看懂了：三道陷阱，轮流激活，中间有两息空档。
姜小葵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的方向，然后比了个“跳”的动作。小林点头，退后半步，靠墙站定。
姜小葵深吸一口气，等那阵震动过去，立刻起跳。脚尖点地，身体前冲，像一只贴着草皮飞掠的燕子。她在第一道翻板刚合上的瞬间跃过，落地时膝盖微屈，没发出一点声音。
第二道、第三道，全都卡在空档里。
她回头朝小林招手。小林咬牙，照着她的路线冲过来。最后一块翻板边缘突然翘起，眼看就要踩实。
姜小葵甩手扔出一块碎石，砸在远处墙上。“啪”一声响。
守卫的脚步偏了方向。小林趁机落地，滚了一圈，趴在地上喘气。
姜小葵把她拉起来，两人贴着墙根往前挪。尽头那扇铁门越来越近，门缝里透出一层淡金色的光，像是老铜镜映着晨雾。
她伸手探了探门框，凉得刺骨。
“这门不对劲。”她低声说，“不是木头也不是铁。”
小林凑近看了一眼，“像是……凝固的符纸？”
姜小葵摇头，“是结界。活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破障符，轻轻贴向门缝。符纸刚碰到金光，立刻卷边发黑，眨眼烧成灰，飘落在地。
“啧。”她撇嘴，“还挺挑食。”
小林紧张地盯着四周，“咱们还有别的办法吗？再拖下去，巡逻队该回来了。”
“别急。”姜小葵摸了摸右眼尾的朱砂痣，那里开始发烫，“我还没动真格的呢。”
她又试了两张符，结果一样。火光一闪就灭，连烟都不多冒。
“不行。”她皱眉，“这不是靠灵力能破的东西。得换个思路。”
她靠在墙边，盯着那层金光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伸手进怀，把那块青铜碎片拿了出来。
黑衣人临死前塞给她的这块破铜片，一路上帮她避过三次邪阵，震散过两拨傀儡守卫。它不响、不亮、也不发热，可每次遇到诡异阵法，都会轻轻颤一下，像狗闻到肉味。
她把碎片举到眼前，对着结界光打量。表面那些刻痕歪歪扭扭，像小孩乱画的线条。但她记得，上次在断崖底，这些纹路曾和天机阁残碑对上过一丝。
“你说你是不是专门配这玩意儿的钥匙？”她对着碎片嘀咕。
小林瞪大眼，“你跟它说话？”
“它又不会回嘴。”姜小葵哼了一声，“再说，我又没说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这话谁信谁倒霉。”
话音刚落，铲子突然震了一下。
她愣住，低头看锅铲。铲面闪过一道极细的金线，转瞬即逝。
“哎？”她眨眨眼，“你还真吃这套？”
小林一头雾水，“什么吃不吃？”
姜小葵没理她，反而把碎片慢慢往前递。离结界还有寸许距离时，她停住，屏住呼吸。
金光晃了晃。
不是反弹，也不是增强，而是像水波那样，轻轻荡开一圈涟漪。
她眼睛亮了。
“再来。”她低声说，又往前送了半分。
涟漪变大。结界波动频率变了，从原本稳定的“嗡嗡”声，变成断断续续的“咔、咔”，像生锈的锁芯被人转动。
“小林，退后五步。”她头也不回地说。
小林立刻往后撤，贴到通道拐角。
姜小葵握紧碎片，另一只手按在门框上。她能感觉到里面的阻力，像有一股气在推她手心。但她没缩，反而把碎片再往前送。
边缘终于触到金光。
“滋——”
一声轻响，像是热油滴进冷水。整道结界猛地一震，光芒暴涨，照得整个走廊通明。
她本能想抽手，却发现碎片卡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
就在她以为要炸的时候，强光突然内收，结界“噗”地一声塌了一角。一道裂缝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像玻璃被敲出裂痕，发出低沉的嗡鸣。
门缝里的光变了颜色，从金色转为暗红，像是地下深处透上来的火光。
姜小葵松了口气，手指还在抖。她低头看碎片，发现上面一道旧刻痕裂开了，渗出一点点银灰色的液体，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来，冰凉。
“你还出血？”她瞪着碎片，“你还能活？”
她用袖子擦掉那点银液，正要再试试能不能扩大裂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不是小林。
她全身绷紧，缓缓回头。
通道拐角站着一个人影，穿着鸣霞观杂役的灰袍，手里拎着个灯笼。灯光昏黄，照出一张干瘦的脸，嘴角咧着，像是在笑。
但姜小葵认得那双眼睛。
三天前，黑风寨屠村时，这个人站在山坡上，看着火光，一动不动。
他是传信的。
“小姑娘。”那人开口，声音沙哑，“你手里那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姜小葵没动，也没答话。她慢慢把碎片收回怀里，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锅铲。
那人却没上前，只把灯笼往地上一放，双手揣进袖子。
“我知道你要找什么。”他说，“我也知道你在找谁。”
姜小葵眯起眼。
“那你应该也知道。”她慢慢站起来，“我现在最讨厌别人挡我路。”
那人笑了下，转身就走，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姜小葵没追。她知道那种人不会真的现身，也不会轻易离开。这是警告，也是试探。
她转回头，盯着那道裂缝。裂口没合上，还在微微颤动，像一张半张开的嘴。
小林从拐角探出头，“他走了？”
“走了。”姜小葵点头，“但门开了。”
她伸手握住锅铲，用力一拔，铲子从腰带里滑出来。她低头看了看铲面，黑斑还在，像是烧焦的饭渣。
“这次可别给我掉链子。”她拍了拍铲子，“待会要是香得太过头，我可不管你有没有脸。”
她深吸一口气，把锅铲扛在肩上，一脚踹向铁门。
门没开，但裂缝又裂大了一分。
一股陈年墨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她眯起眼，看见门后是一间屋子，墙上挂满卷轴，角落堆着几只铜匣。正中央摆着一张石桌，桌上压着一本厚册，封皮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找到了。”她咧嘴一笑。
小林紧张地问：“现在进去吗？”
“不急。”姜小葵从怀里摸出半块灶灰饭丸，捏碎了撒在门口，“先请它吃点开胃的。”
她蹲下身，锅铲尖在地上划了个圈，把碎灰围在里面。
然后她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铲面金光一闪，一缕白气钻进灰里。
灰粉颤了颤，一股葱油饼混着红烧肉的香味缓缓飘出。
她满意地点点头，抬头看向门缝。
裂缝又动了。
这次不是震动。
是扩张。
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