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站在密室门口,右手还握着锅铲。
大长老坐在案前,没有说话。门外的脚步声已经停了,屋里只剩烛火偶尔爆响的声音。
她把骨牌和铁铃放在桌上,声音比刚才稳了些:“幽冥会的人,早就知道我能回来。”
大长老看着那块骨牌,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他们不是来杀我的。”她继续说,“是来看我能不能活着把消息送进来。香灰一样,手法一样,五个人,全是从雾引坊来的路数。这不像是临时埋伏,倒像是……排练过。”
大长老终于抬头:“你想要什么?”
“开长老会。”她说,“现在就开。”
大长老盯着她看了几秒,起身走到门边,对外面说了句:“召集诸位,议事堂。”
门关上时,姜小葵没动。她的右臂还在渗血,布条已经发硬,一碰就疼。但她没去解,也没坐下。
议事堂在主殿偏厅,灯火通明。七位长老陆续到场,有人披着外袍还没扣好,有人手里还拿着茶杯。
大长老坐主位,姜小葵站在他侧后方,没位置。
一位白须长老开口:“闭阁封讯,是不是太急了?我们连对方底细都没摸清。”
“他们要联合残宗,控制东荒洲的矿脉和水源。”姜小葵直接接话,“北寒渊是第一批交易地,账册上有记录。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查雾引坊最近三个月的通行名单。”
另一人冷笑:“一个小姑娘,刚回山就定论大事,是不是太早了?”
“我不是来定论的。”她说,“我是来摆东西的。”
她从怀里掏出五个小布包,一一摊在长案上。香灰撒出来,颜色一致,颗粒均匀。
“五个人,五个地方,同样的香。他们用这个传信,烧完就走。我在归途遇到五个,说明他们至少派出了五波人。这不是刺杀,是测试。”
有长老皱眉:“测试什么?”
“测试我们会不会关门。”她看着众人,“测试我们敢不敢报信。他们吃准了正道门派喜欢猜忌,喜欢拖。只要我们迟一步,他们的联盟就能多拉一个帮手。”
堂内安静了几息。
一位中年女长老问:“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查内鬼,但不停外联。”她说,“让大长老亲自盯内务,同时派三路信使,分别去青阳宗、云隐庵、北岭剑阁。只说雾引坊出事,不说幽冥会三个字。”
有人立刻反对:“万一消息泄露呢?”
“那就正好。”她点头,“哪一路刚走,那边就出问题,我们就知道内鬼是谁了。”
白须长老猛地站起:“你这是拿宗门安危做饵!”
“我已经做过一次了。”她平静地说,“我活着回来,就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们会怕,会藏,会自己乱起来。如果我们这次又缩着不动,才真是拿全阁当靶子。”
堂内再次沉默。
大长老翻开了手边一本旧册,纸页泛黄,边角卷起。他指着一行字:“十年前,北寒渊断水前三天,有个弟子报信,说发现异常交易。没人信,觉得是个小门派贪财罢了。七日后,北寒渊全境干涸,三万凡人一夜渴死。”
他合上册子:“那时候,没人敢提‘策反’两个字。”
几位长老 exchanged 眼神。
中年女长老点头:“可以试。”
白须长老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大长老看向姜小葵:“你提议设立应变司,协理调度,可愿担责?”
她没犹豫:“我愿意。”
“即刻起,启动三级戒备。”大长老宣布,“闭阁封讯,明日子时派出信使。应变司由圣女协理,直通主阁。”
众长老陆续起身。
会议结束,人走得差不多了,姜小葵才松了口气。她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大长老叫住。
“你刚才说,他们派五波人。”他问,“你怎么确定是五?”
她一顿:“我打了五个,每人身上都有香灰包。”
“可你只带回五个?”
“对。”
大长老盯着她:“那你有没有想过,第六个,可能根本没出现在你面前?”
她愣住。
“他们让你看见的,未必是全部。”他说,“你赢了五场,但他们可能本来就不打算赢。”
姜小葵慢慢握紧了锅铲。
她回到偏殿,医修还没来。屋里只有一张木桌,一把椅子,墙上挂着幅旧地图。
她坐下,左手仍抓着锅铲,右手开始解布条。血已经凝了一层,布料粘在伤口上,撕开时有点疼。
窗外夜色沉沉,风不大,吹得檐角铜铃轻轻响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手臂上的伤,忽然想起归途第五个黑衣人倒下时,袖口滑出的一截布条——颜色很暗,像是被水泡过,上面有个小小的钩状纹路。
她当时没在意。
现在想起来,那个纹路,和骨牌上的图腾,有点像。
但她没再站起来。
她只是把锅铲放在腿上,伸手摸了摸右眼尾。那里有点发热,像是被太阳晒过。
门外传来轻微响动,是布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她没抬头。
门开了,一道影子落在地上。
“医修来了?”她问。
那人没答。
她转头看去,是大长老。
他手里拿着一块布,深灰色,边缘烧焦了一角。
“刚才在守卫房发现的。”他说,“第六个黑衣人留下的。他没走远,就在山门外的松林里晕过去了,怀里揣着这个。”
姜小葵接过布,指尖碰到那焦痕。
“这不是战斗服。”她说。
“是传信用的暗袍。”大长老低声,“只有内线才穿。”
她盯着那块布,突然问:“第六个人……有没有戴面具?”
“没有。”
“他长什么样?”
“三十岁左右,左耳缺了半片。”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影。
三天前,她在药房取伤药时,有个杂役靠在门边擦汗。那人耳朵就是残的,当时还冲她笑了笑。
她慢慢站起身,锅铲抓得更紧。
大长老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她没回答,而是快步走到墙边,掀开那幅旧地图。
背面贴着一张纸,是她从长老供词里抄下来的雾引坊路线图。
她用手指顺着其中一条线划下去,停在一个标记点上。
“松林坡。”她念出名字,“这里没有岗哨。”
大长老皱眉:“那是废弃巡道。”
“但能直通后山密道。”她抬头,“第六个人不是来拦截的。他是来确认消息有没有送进去,然后……原路返回报信。”
屋里静了几秒。
大长老低声道:“所以,他们一直知道我们在开会。”
姜小葵点点头,把锅铲往腰带上一别,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
“去找那个杂役。”她说,“如果他还活着。”
门被拉开,夜风灌进来。
她刚踏出一步,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钟响。
不是警钟。
是子时的报时钟。
明天的信使,该准备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