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把碗筷收到木盆里，正要起身去洗，袖子里那块青铜碎片忽然发烫。她低头摸了摸，指尖一颤。
外面风大了，吹得窗纸啪啪响。
“师姐？”小女孩坐在桌边没动，手还抓着筷子，“你怎么了？”
姜小葵没答话，几步走到门边拉开门。夜色压着山脚，远处药田边缘的灵气栅栏闪了一下暗红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
“有人进来了。”她回头看了眼小女孩，“不是客人。”
小女孩立刻站了起来，腿有点抖，但没往后退。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按在胸口，像之前练气时那样。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姜小葵问。
“记得。”她声音不大，“慌的时候，先稳住自己。”
“很好。”姜小葵抬脚跨出门槛，“走，看看你能不能用上。”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石阶往下走。药圃在半山腰，种着几株月见霜根，是天机阁用来炼制清心丹的主药。平日有禁制护着，夜里会泛出淡蓝微光。现在那光断了一截，像是被人硬生生撕开个口子。
三道黑影蹲在药田边，手里拿着布袋，正往里塞刚挖出来的根茎。
“快点！”其中一人低吼，“这玩意儿沾了露水就废了！”
“急什么，这破地方除了几个老头就是小丫头，能有谁来管咱们？”另一人冷笑。
姜小葵站在坡上没动，只轻轻推了小女孩一把。
“去。”
“我……一个人？”
“你又不是去吃饭。”姜小葵撇嘴，“拦不住他们，也得让他们知道这儿有人守着。”
小女孩咬住下唇，慢慢往前走了几步。脚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响，惊飞了几只夜鸟。
下面三人同时抬头。
“哟？”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咧嘴一笑，“哪来的小叫花子，半夜不睡觉跑这儿哭丧来了？”
另两人哈哈大笑。
小女孩手指抽了一下，掌心溢出一丝金光，在夜色里一闪即灭。
她想起了训练时打翻陶碗的事，喉咙发紧。可这次不一样，这些人不是在教她认气，是在偷东西，是在践踏她每天浇水、除草、看着长大的药田。
她闭了下眼，想起姜小葵说的话：“你的气是你自己的。”
她双手贴于胸前，呼吸放慢，脚下一蹬，冲了下去。
“滚开！”她喊了一声，声音都变了调。
三人愣了半秒，随即哄笑起来。
“这小崽子还挺横！”
中间那人抬手就是一掌，阴风扑面而来。
小女孩没硬接，而是侧身一闪，顺势扑向地面，双掌拍地——
“震脉式！”
土浪掀了起来，不高，也不远，但正好扫过三人脚踝。两人踉跄后退，第三人跳开，怒骂一声：“找死！”
他反手抽出一把短刀，直取小女孩面门。
姜小葵仍站在原地，手指都没动一下。
小女孩被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一块青石，再无退路。敌人狞笑着逼近，刀尖离她鼻子只剩一寸。
她一手撑地，一手猛地按在心口。
心跳如鼓。
可她没闭眼。
就在对方手腕发力的瞬间，她突然将掌心那点微弱金光顺着地面推出——泥地湿滑，灵气顺着水分蔓延，眨眼间形成一片粘稠泥沼，敌人一脚踩进去，膝盖一软，差点跪倒。
姜小葵动了。
她身形一闪，出现在那人身后，一指点在他后颈。那人闷哼一声，瘫在地上。
剩下两个对视一眼，脸色变了。
“这丫头有问题！”
“别管药了，撤！”
他们转身就要逃。
姜小葵没追。
小女孩却突然开口：“等等。”
两人停下，回头冷笑。
她站在原地，手掌还在微微发抖，但眼神没躲。
“你们刚才说，这地方没人管？”她声音还是轻，可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可我现在就在这儿。”
她抬起手，掌心再次亮起金光，虽然微弱，却稳稳悬着。
“下次来，我会打得更准。”
两人互看一眼，竟往后退了半步，然后猛地转身，消失在林间。
药田恢复安静。
小女孩腿一软，坐倒在地，双手抱膝，喘着气。
姜小葵走过来，在她旁边蹲下。
“疼吗？”
“不疼。”她摇头。
“怕吗？”
“怕。”她老实点头，“可我不想再跑了。”
姜小葵笑了，伸手揉了把她脑袋上的灰。
“不错。”她说，“至少没把我的饭碗打碎。”
小女孩抬头看她，嘴角动了动，想笑又不敢。
“你知道刚才那一招为什么能成？”姜小葵问。
“因为我……没乱？”
“因为你终于肯信自己了。”姜小葵站起来，伸出手，“走吧，回去还得洗碗。”
小女孩握住她的手，借力起身。脚还有点软，但迈步时没迟疑。
她们沿着原路往回走。药田里的禁制重新亮起蓝光，照在被踩倒的草叶上，那些叶子正一点点挺直。
快到屋前时，小女孩忽然停下。
“师姐。”
“嗯？”
“我刚才……真的有用吗？”
姜小葵没马上回答。她抬头看了眼夜空，星子密布，比平时亮了些。
“你看那边。”她指向药田中央，“那三株月见霜根还在那儿，没被人挖走。”
小女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它们活着。”姜小葵说，“就是因为你在。”
小女孩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但眼睛亮了一下。
她们推开厨房门，屋里还留着晚饭的余温。小女孩放下手，自己走到水槽边，打开木盆开始洗碗。
姜小葵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转身要走。
“师姐。”小女孩又叫住她。
“又怎么了？”
“明天……还能去药田吗？”
“你想去？”
“我想守着它。”
姜小葵点点头，“行。不过下次别光用手拍地，试试加点劲。”
“我知道了。”
姜小葵走出厨房，顺手带上门。她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星空，嘴角微微扬起。
屋内，小女孩一边洗碗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一丝温热，像是握住了某种从未有过的东西。
她轻轻握拳，又松开。
窗外风停了，树影静止。
一道星光落在她指尖，一闪而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