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蘅和李长晟得了程原那边的信,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里满是疑惑和茫然。没有如梁纾所说的阻挠,反而超乎寻常得顺利。难道是梁纾搞错了?
李长晟很快从惊诧中醒来,笑了笑对梁蘅说道:“这不是很好吗?没有波折,对二妹妹是好事。”
梁蘅当然是相信梁纾的。二妹妹不是一个捕风捉影,虚言妄听的人,更何况连贺嬷嬷都证实了,可为何罗氏半点没有阻挠、反对,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行了,你这眉头皱地都能夹死蚊子了!不管如何,二妹妹这件事情解决了就行。”李长晟对梁蘅劝道。
梁蘅眼神还发怔:“那二妹妹这后边怎么办呢?”
“这问得什么傻话,自然是该定亲就定亲,往后该成亲就成亲啊!”李长晟指尖在桌面上划着圈,显得心情极好。
梁蘅听他说话心中一顿,他怎么这么高兴?抬眼看向他——眉梢还扬着,眼底分明藏着“计谋得逞”的小雀跃。
后面的事情超乎梁蘅想象得顺利,没过几天梁纾就派小溪送来信,说她后日就启程回江宁府去。梁蘅终于放心了,只要梁纾回了家,别的她就不担心了,至于梁纾和程原的亲事自有嫡母操持。
梁蘅让翠柳去置办了些东西托梁纾带回去,当时她是负气走的,过了这些时间,冷静了许多,即使她再恨再怨也摆脱不了姓梁的事实,这回又帮了梁纾,心头真是又纠结又憋屈。
梁蘅特地等在城门口送梁纾。梁纾快步奔到梁蘅面前,声音里带着激动的颤音:“大姐姐,我真要回家去了。”梁蘅替她理了理飘起来的发丝,忽然有些红了眼眶:“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记得送封信来!我备了些东西,你带回去送给祖母她老人家,替我问个安。”
“我知道了,大姐姐你也要保重,我这趟回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梁纾紧握梁蘅的手,真心感谢道:“大姐姐,谢谢你!”
梁蘅知道梁纾这些日子的不容易,不管她与程原接下来如何,她还是希望两人都能好好的。
梁夫人这边收到梁纾的信没几天,就又收到了大嫂的信。她捏着信笺惊疑不定,梁纾的信里说怀疑大舅舅和大舅母对她的亲事另有打算,她暂住到了梁蘅那里;大嫂来信却说的是已为梁纾相看了新科探花郎程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程原高中探花的消息在江宁府已是轰动全城。这些天不但程府宾客盈门,连带着二夫人程氏也满面春风,话里话外都是压抑不住的得意。
梁夫人也很看好程原,可突然间说程原求娶梁纾,她着实被惊着了。原本她想着让梁纾高嫁,是怕女儿像她一般过得辛苦,哪怕自己多费些心思也要给她铺一条平顺的路。这一去数月却没个消息回来,一有消息又是这般始料未及。程原未中榜前,程家与他们家尚且有些差距,如今水涨船高,倒是梁纾有些高攀了。
梁夫人把信笺收好,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步。程原这个孩子她当然是满意的,人品贵重,才学出众。若是消息当真,梁纾还不用远嫁,她实在是欢喜得很。可程家为何这几天一点结亲的意思都没有呢?难道他们还不知道消息?梁纾在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还有梁蘅又怎么掺和进来了呢?
收到梁纾的书信时,她心乱如麻,可又不相信自己的亲哥哥会对梁纾不利,正在犹豫间又收到大嫂的信,里头除了说梁纾的事情,还提到了梁钰。算着日子梁纾已在回来的路上了,且等她回来再议吧。
梁思安也收到了京城的来信,里头还夹着一张引荐帖子,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去了和乐居。
梁思安把帖子递给梁夫人看了,梁夫人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大嫂信上提得隐晦,如今看了这帖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呢?梁夫人心口好像空了一块,冷风直往里灌。原来梁纾的怀疑是真的,可为何又让她回来了呢?是因为程原?后知后觉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从后腰爬到天灵盖。
“夫君想要如何?”梁夫人冷眼瞧着梁思安。
梁思安端着茶盏却没有喝,他避开妻子的目光慢悠悠开口:“大舅哥派人送来这张帖子也是想着我们的,永王府物色侧妃,家世不拘,倒也算个体面去处。”
梁夫人强忍着胸中的火气,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王爷选侧妃,是皇家私事,与咱们何干?”
“话不能这么说。”梁思安放下茶盏,指尖在桌案上敲了敲:“府里几个孩子也到了年纪,能得个王府的名分,总比嫁去寻常人家强,你说是不是?”
若不是已经知道梁纾的事情,梁夫人只怕已经气得要骂人了,她眼中没有半分波澜:“夫君说的是哪个孩子?我们家的纾儿已定下新科探花郎的婚事,难不成你还想让她去永王府?”
梁思安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手指发抖地指着梁夫人:“夫人说什么?此话当真?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梁夫人不与他多说起身去抽屉里拿出了大嫂罗氏写来的信递给了梁思安。
梁思安一把接过来一目三行看完了信笺,内心一阵狂喜,结巴道:“真有......真有此事?”
“大嫂亲笔所书,岂能有假?况且纾儿已在回程的路上了,等她回来就什么都清楚了。”梁夫人此时已猜测出了大半,只等梁纾回来再做计较。
“大舅哥还真是有心了,既为纾儿操了心,还把这样难得的机会交予我们。”梁思安喉结滚了滚,终究没有把话说明,含糊着等梁夫人接下此事。
夫妻二十载,梁思安是什么人她太了解了,既想攀附又不主动挑破。从前只要是她大哥交待的事情,梁夫人都会照办,可这一次她不可能理会了。“夫君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懂这些门道。”
梁夫人不接茬,梁思安心头一阵恼怒,语气添了几分不自在:“纾儿自然是我的心头肉,怎会舍得她!如今婚事既然有了着落,何不也为钰儿打算打算。”
梁夫人放下帕子,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声音淡得像水:“夫君既然这么想,直接与林姨娘说便是,何苦来问我?”
“你这话说的!”梁思安猛地提高音量,又很快压了下去,脸上有些挂不住:“你是嫡母,与你商议难道还有错了?钰儿这孩子性子模样都不错,若是能进王府,往后咱们家也多一份依仗。”
现在梁夫人已经把自家兄、嫂的心思搞懂了,一定是一开始打的就是梁纾的主意,梁纾不成便盯上了他们家的庶女梁钰。当真是好算计,用外甥女来攀附永王好给自己铺路!当初劝着她把梁纾送去京城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是给梁纾相个家世好的,闹了半天是把她当傻子呀!幸好她的纾儿是个机灵有造化的,否则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梁思安如今何尝不是一样的心思。梁夫人真想剖开他的胸口来看看到底有没有心了,还有什么是他在乎的?永王府是什么地方,指望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去挣出前程,只怕比天上摘月还难。梁钰不是她生的,要怎么样她是不会管的,庶女的前程大抵就像院外的柳絮,飘到哪算哪吧!
梁蘅送走了梁纾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下来。
因为梁纾的事情耽搁,前一段李长晟升职的事情都没心思好好庆贺。早上李长晟出门前梁蘅问他可需要给上官递个心意,同僚们请顿便饭?李长晟抬手按了按腰间的腰带,看着梁蘅发间的珠钗轻轻晃动,心情格外得好:“这些不必费心,我自有安排。你出去逛逛,选料子做两件新衣裳。”
“又做衣裳?还是省省吧!”梁蘅摇头道,正经过日子哪能见天地做新衣裳。
李长晟轻抚梁蘅的脸庞,笑道:“你也知道你夫君擢升,往后少不得有上官、同僚的夫人们要邀你宴饮的。”
原来如此!从前在娘家,府里有宴饮嫡母总办得热闹体面,红绸挂着,竹丝绕梁,她也暗自学着一二;只是外头的宴请她却甚少参加,偶尔几次还是跟着祖母出门的。现下倒是该好好准备准备!
送了李长晟出门,梁蘅唤了翠柳和银柳来清点柜子里的料子和衣裳,又把首饰拿出来搭配。一顿忙活,倒是理了不少富余料子出来,梁蘅一高兴干脆让两个丫鬟分了分类,给大家伙都做身新衣裳穿。尤其是芝麻,来了这些日子蹭蹭地长个儿,衣裳裤子都短了呢。
银柳手脚麻利,一会儿功夫就把合适的料子、颜色给选好了,她带着红儿出去给芝麻他们量尺寸,红儿跑前头开了前院厢房的门又去喊人过来。
片刻,芝麻就跟着红儿进来了。银柳不见福生和蔡二,奇怪道:“还有两个人呢?”芝麻眨着眼睛对银柳讨好地笑道:“多谢姐姐啦!福生哥说他衣裳够穿,怕累着您就不做了;蔡师傅让我拿了旧衣裳过来给您量。”说完把蔡二的旧衣服放到了桌上。
“可累不着我一个人,大家伙帮着做呢!要谢还得谢主子的恩典呐!”银柳觉得福生好生奇怪,平时不是最喜欢凑热闹的嘛,今天怎么还客气起来了。
量完了尺寸,银柳回到内院对梁蘅说道:“芝麻和蔡二哥的尺寸量了,可福生说他衣裳够穿不做呢!”
梁蘅正和奶娘说话,听了银柳这么一说也有些纳闷。奶娘则把视线落在了收拾衣柜的翠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