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典伟这下是彻底的收起了，前边的轻视。
不敢再把顾柔当成一个普通的乡下人了。
这已经不是懂点药理会弄点草药那么简单了。
这消息的来源，才是最让他感到恐惧的地方！
就在王典伟天人交战，正在纠结怎么沟通的时候，顾柔又动了。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把那个装着药材的布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动作很轻，却让王典伟觉得不妙。
“王科长，看来您是做不了这个主。”
顾柔的声音依旧平静。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耽误您工作了。”
她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在场的人听。
“这药材炮制起来费时费力，采摘也讲究时节，一年到头也得不了多少，
种植这个极其艰难，但是我这边有法子，只需要给我时间，我便能提供给你们，
本来想着优先供给国家，为人民服务。”
“既然省药厂不需要，那我只能去找找别的门路了。”
“我听说省城里有些领导干部，还有一些退下来的老首长，对这种能救急、能续命的‘土东西’，可是很感兴趣的。”
“我们村子是挺小的，但是种出来的东西，却没有那么普通。”
“现在还没有什么竞争力，相信，应该会有人感兴趣。”
王典伟闻言拧紧了眉头，
这丫头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后边还有好东西？
不是，这个女人，怎么不一开始就拿出有诚意的东西来？
现在才说出来，这是要耍自己吗？
顾柔要是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肯定翻个大大的白眼。
他们一进来就给药材了，话题是循序渐进的，他们才拿出一部分给看，这人就卡着，就让他们回家。
这根本也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不过，王典伟是彻底听懂了。
这哪里是什么卖药材！
这分明是讨要一个机会。
如果今天这药从他王典伟的手里溜走了，转头被别的药厂给收走，治好了张总工老岳父的病……
那他王典伟算什么？
一个把特效药拒之门外的蠢货，一个有眼不识泰山，耽误了领导家属病情的蠢人。
到时候，别说这个位置能不能往上挪动，就是这个位置会不会危险还不好说。
这样的机会绝对不能给别人。
“等等！”
王典伟见顾柔有动作，立马出口把人给喊住。
他一把按住那个布袋，
“同……同志，你别急，别急啊。”
他挤出一个笑容，扶了扶眼镜。
“这个……这个药材事关重大，我一个副科长，确实……确实权限不够。”
王典伟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顾柔走出这个门！
不然好好的机会就溜走了。
但是这个东西也不能自己拍板敲定下来。
收了，万一是假的，他要负责。
不收，万一是真的，更能证明他的蠢。
这他妈就是个死局！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皮球踢出去，让真正能拍板、能担责的人来！
对，找主任！
刘主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王典伟的纷乱的情绪终于稳住了一点。
刘振云主任，医药采购科一把手，一个快六十的老头子，在厂里干了一辈子，资格老，脾气硬，最是铁面无私，也最是看重规矩。
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刘主任，是最好的选择！
要是主任说这药不行，那赶走她就是主任的决定，跟他王典伟没关系。
要是主任慧眼识珠，看中了这药，那也是他王典伟第一时间发现并上报的功劳！
横竖他都不亏！
想到这里，王典伟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他挺直了腰杆，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孙会计，你先陪这位同志坐一下，喝口水。”
“这药材的鉴定，非同小可，我需要请示我们的主任，刘振云刘主任亲自来过目。”
说完，他看也不看顾柔，抓起桌上的电话，开始拨号。
孙会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刘主任？
比这个科长更高级别的官？
我的乖乖，顾柔到底是拿什么东西出来？
这个科长都拿不住。
这事儿到底行不行。
要是更大的领导来了，他们要是弄不好。
这以后是不是就更没有机会了？
他紧张地看向顾柔，只见顾柔像是没听到一样，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甚至还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轻轻吹了吹里面已经凉了的茶水。
这份镇定，让孙会计的心里莫名地也安定了下来。
顾柔……她好像一点都不怕。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王典伟对着话筒，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又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夸张。
“喂？是刘主任吗？我是小王，王典伟啊！”
“主任，我跟您汇报个紧急情况！科里来了个同志，带了些……带了些‘特殊’的药材，说是能治缠腰火丹的后遗神经痛！”
“对对对，就是那个……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提到了……提到了张总工家里的情况……”
“我……我这儿拿不准主意啊主任，您看您能不能亲自来一趟，给咱们把把关？”
王典伟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瞟着顾柔，话说得滴水不漏，把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王典伟的腰弯得更低了。
“哎，好，好，我们等您，就在我办公室！”
挂了电话，王典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能把这个责任给甩出去了。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重新看向顾柔，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同志，我们刘主任马上就到，他是咱们省里有名的药材专家，经验丰富，你这个药到底怎么样，他一看便知。”
这话听着是解释，实际上是在警告。
小子，别想糊弄，真正的行家要来了！
顾柔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又诡异。
王典伟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门口，一会儿又看看顾柔，心里七上八下的。
孙会计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连呼吸都放轻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
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咚。咚。咚。
那声音不快，但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形清瘦，头发花白，但腰杆挺得笔直的老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干部装，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他一进门，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就不一样了。
王典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
“刘主任，您来啦！”
来人正是医药采购科主任，刘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