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师傅放下竹篾，指腹摩挲着顾晏朝带来的编织包：“你们这染色用的是植物染料？”
“是的，用的山里的几种植物。”顾晏朝赶紧接话，“这种自然的颜色，跟竹编的质朴感更配。”他绝口不提当初压根没想过化学染料，村里也本就没这条件。
周师傅点点头，忽然起身往里屋走，片刻后拿出几样竹编小件，巴掌大的竹篮上编着缠枝莲纹，细如棉线的竹丝盘成精巧的花瓣，纹路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接口。
“这是我年轻时做的，倒合你们这‘歪门邪道’的路数。”周师傅拿起小篮，“你们要赶时间，别学这细活，学我这‘偷工减料’的法子。”
他指着篮底的纹路：“看见没？用粗篾打底，关键处用细篾勾个轮廓，远看像那么回事，近看也不糙。你们那些包包，就差这层‘筋骨’。”
顾晏朝眼睛一亮，赶紧掏出纸笔来记：“您是说，在镂空处加层暗纹？”
“聪明。”周师傅难得笑了，“劈篾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我帮你们劈。但你们编织的功夫得好好练，起码得编得整齐。下午把基础的几种编法练熟了。”
这下担子全落在了顾晏朝身上。叶敏敏和谢灵萱在一旁看着，只觉是纯粹的欣赏，在大师面前，叶敏敏从后世看来的那些创意都显得拿不出手，颇有班门弄斧的窘迫。
竹丝工艺的精巧让叶敏敏惊为天人，可让她自己上手，她是万万不敢的。索性她这次没提自己的想法，只静静看顾晏朝跟着周师傅学。
既然在这儿帮不上忙，她和谢灵萱便想着学点自己感兴趣的。厂里处处是后世的非遗传承，光是看着就让人目不暇接，还没来得及学什么，光是简单了解，时间就飞快地溜走。
开展前两天，仓库突然来了不速之客。叶敏敏和谢灵萱正商量着布置方案，抬头就看见萧元浩和谢灵悦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
“姐姐，真巧啊。”谢灵悦笑意盈盈，“这位是展览馆的王干事，我带他来看看咱们家准备的展品。”
叶敏敏瞥了他们一眼，实在忍不住吐槽：“这是红丰大队的展品，跟谢家没关系。再说这是顾家，哪来的巧？别每次都拿‘巧’说事。”
王干事显然没料到还有这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是萧同志说……这些竹编是他家亲戚提供的货源。”
“这里可没萧家的亲戚。”谢灵萱的目光扫过谢灵悦和萧元浩，语气冷淡，“这是集体产业，不是谁家的私产。王干事要是想看展品，我们可以带您参观，要是想找谢家或萧同志的东西，”她往门口偏了偏头，“出门看看杂货铺，说不定有您要找的。”
萧元浩脸色一沉：“萱儿，我也是想帮你。”
谢灵悦也跟着附和：“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和元浩哥是真心想帮忙……”
“麻烦要么叫谢同志，要么叫嫂子。”顾晏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本参展证，“我们手续齐全，就不劳两位费心了。”他把证件往王干事面前一亮，“要是王干事有公事，我来接待就行。”
萧元浩瞪向顾晏朝：“你非要跟我作对吗？”
“作对？”顾晏朝嗤笑一声，“我只是不想让集体的心血，被某些人玷污。”
萧元浩的脸涨得通红，攥着拳头像是要发作，却被王干事悄悄拉了一把。王干事显然不想趟这浑水，看着顾晏朝手里的参展证，又扫了眼仓库里堆得整整齐齐的竹编，语气顿时客气了不少：“既然手续齐全，那我就简单看看展品吧。”
顾晏朝点头应下，侧身引着王干事往里走，压根没再给萧元浩和谢灵悦留眼神。叶敏敏和谢灵萱默契地跟在后面，把那两人晾在了门口。
谢灵悦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拉了拉萧元浩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元浩哥，他们根本不领情，我们还是走吧？”
“走什么？”萧元浩咬了咬牙，“顾晏朝不过是萧瑾琛身后的跟屁虫，能做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两人厚着脸皮跟了进来。谢灵悦看到那些竹编包时眼前一亮，试图搭话：“姐姐，这些竹编看着倒精巧，是你们编的吗？”
谢灵萱没搭理她。谢灵悦又转向王干事：“王干事，您看这些包样式多特别，肯定会有很多外宾喜欢吧？”
王干事敷衍地“嗯”了一声，注意力全在展品上。顾晏朝一边介绍，一边拿起一只染色竹编包：“您看这款，用的是山里的苏木染的红，编了些简单的几何纹样，既保留了竹艺的质朴，又添了点新意。”
王干事接过包翻来覆去地看，点头道：“确实不错，一定能大放异彩。”
谢灵悦见插不上话，却仍不死心，假惺惺地说：“姐姐，你们准备得真充分。要是早说，我和元浩哥也能帮着搭把手的。”
谢灵萱正在给一只竹编花篮系布条，闻言头也没抬：“不必了，你们不出现，就是帮大忙了。”
萧元浩听着这话刺耳，忍不住道：“谢灵萱你非要这样吗？我们好心来帮忙，你反倒阴阳怪气的？”
“帮忙？”谢灵萱终于抬眼，眼神里带着嘲讽，“你们要是真想帮忙，现在就出去，快走，不送。”
“你！”萧元浩被噎得说不出话。他想发作，却深知现在的谢灵萱早已不在乎他，他说什么都伤不到她，反倒只会让自己难堪。
王干事显然听出了火药味，看完展品便赶紧告辞：“东西确实不错，预祝你们展览顺利。我还有别的事，就先回去了。”
顾晏朝客气地送走王干事，转头就对萧元浩和谢灵悦下了逐客令：“两位也请吧，我们忙着呢，没空招待。”
萧元浩狠狠剜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谢灵萱，见她始终没再看自己一眼，终于咬着牙转身往外走，谢灵悦赶紧跟上。
等人走了，叶敏敏才松了口气：“这两人真是阴魂不散。我们根本不需要他们，他们这么一闹，搞不好还会给我们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