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园丁和陈墨站在玻璃门外,并未踏入其中。
他微微佝偻着背,目光温柔地凝视着温室中央那株静静盛开的、流光溢彩的琉璃心,脸上带着一种满足与自豪。
“你看,在其他人都失败、都放弃的地方,这棵娇贵又倔强的小东西,终究……还是为我而绽放了。”
他转过身,看向陈墨,目光深邃:
“这么多年来,我见过太多人,用他们能想到的各种‘先进’、‘高效’的方法来尝试培育它。强行注入精纯的生命能量、布置加速生长的法阵、甚至想要改变它那看似‘缺陷’的脆弱本质……但结果,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它啊,”
老园丁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株琉璃心,带着一种无奈,
“它就像个倔强的孩子,只认最纯粹、最耐心的守护。”
“值得吗?”
老园丁像是自问,又像是在问陈墨,脸上露出平和而释然的笑容,自问自答。
“当你日复一日,用最笨的方法,守着它,看着它从一粒种子,慢慢发芽,长出第一片叶子,再到如今……
在你手中绽放出独一无二的光芒时,你就会觉得,一切等待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它提醒我,这个世界,除了追求力量和效率,还有一种东西,叫‘耐心’,叫‘纯粹’,叫‘在细微处见证奇迹’。”
陈墨静静地听着,看着老园丁眼中那份发自内心的光芒,又看了看温室中那株绝美的琉璃心,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老园丁从随身的一个小布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三颗比米粒还小、同样呈现半透明琉璃质感、散发着微光的种子,递给陈墨,
“可以拿几颗种子去试试。不使用任何技能,只靠你的耐心和观察。”
陈墨愣了一下,双手接过那三颗轻若无物的种子,感受到指尖传来的一丝微凉。
他点点头:“多谢老先生,我会试试的。”
与老园丁道别后,陈墨离开了小花园。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握着那三颗琉璃心种子,心中思绪万千。
……
回到星辰区的宿舍,陈墨看着手中那三颗琉璃般的种子,又看了看书桌一角那个按照老园丁嘱咐准备好的普通陶土花盆。
花盆里装着干净的土壤,旁边放着过滤好的清水。
老园丁的话语在他耳边回响:“不能使用任何技能,只能靠耐心和观察。”
然而,陈墨的心中,却有自己的想法在涌动。
他并非不尊重老园丁的经验,也并非狂妄自大。
而是一种源于年轻人天性、也源于他自身独特能力与认知的、强烈的求证欲。
他想看看,这琉璃心,是否真的如此“顽固”,连他也无法撼动?
或者说,他想看看,在绝对的力量(真言)面前,这种极致的脆弱,会如何反应?
年轻人嘛,好奇是正常的。
他按照老园丁的叮嘱,将一颗琉璃心种子轻轻埋入土壤浅层,没有使用任何技能,只是用手指轻轻压实土壤,再洒上少许清水。
然后,他没有像老园丁那样等待,而是直接提起了判寰笔。
书写——【生长】!
墨色无声落下,融入土壤,包裹住那颗微小的种子。
刹那间,异变陡生!
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
嫩芽迅速抽条,叶片舒展,茎秆拔高……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仿佛将自然生长压缩到了瞬息之间。
几个呼吸的功夫,一株半尺高、通体琉璃质感、散发着淡蓝光晕的琉璃心幼苗,便亭亭玉立地出现在花盆中!
成功了?
陈墨眉头微挑。
但……这株幼苗虽然形态完整,却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它的光泽有些刺眼,不像老园丁那株那般温润纯净,仿佛是被强行催生出来的,缺乏一种内在的稳定感。
陈墨沉吟片刻,再次提笔。
既然能生长,那能否绽放?他想看到那绝美的琉璃之花。
书写——【绽放】!
墨色再次落下,作用于琉璃心幼苗。
琉璃心植株顶端迅速凝聚出一个花苞——
花苞以惊人的速度膨胀、展开!
一瞬间!
一朵流光溢彩、晶莹剔透的琉璃之花,在陈墨面前骤然绽放!
花瓣薄如蝉翼,散发着比老园丁那株更加璀璨、更加夺目的淡蓝色光华!美得惊心动魄!
这极致的、被强行催生出的美丽,达到了一个令人窒息的高峰。
然而,这高峰,亦是终点。
如同夜空中盛放到极致、下一秒便要湮灭的烟花。
璀璨的光芒骤然变得刺眼、混乱,琉璃般的花瓣上出现细密的裂纹……
咔嚓。
一声清晰可闻的碎裂声响起。
紧接着,整株琉璃心,从花瓣到叶片,再到茎秆,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从内部瓦解,瞬间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烁着最后一点蓝光的粉末,然后……
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花盆里,只剩下普普通通的土壤,仿佛刚才那刹那的绚烂从未存在过。
陈墨握着笔,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空荡荡的花盆。
失败了。
果然不行。
任何技能都会导致枯萎。
即便是真言这种神奇的力量,也无法违背琉璃心自身的极致脆弱性。
【生长】真言或许利用了它“发芽快”的特性,强行催生,但到了需要更精细能量平衡的【绽放】阶段,真言的力量便成了摧毁它的致命毒药。
陈墨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小心地收起判寰笔,没有懊恼,反而有一种验证后的平静。
他拿起第二颗琉璃心种子,再次将其埋入花盆的土壤中。
这一次,他没有使用任何技能。他只是用手指轻轻压实土壤,然后洒上少许清水,将花盆放在书桌能接触到温和光线的地方。
看着那盆普普通通的土,想象着那颗微小的种子在黑暗中静静等待萌发的样子。
一种奇特的平静感油然而生。
坐回书桌前,重新开始练习“折”这一笔画。
脑海中,画面开始流转、交织。
“卑鄙!破坏场地,连自己人都打!”
“真正的战场,谁和你讲骑士精神?……”
演练场上,蓝方小队面对强大的红方,开局示弱,阵型松散地向平台边缘撤退。
这看似退避的举动,却是在规避红方法师的范围轰炸,更是为终极战术埋下伏笔。
游侠的宠物掘地鼹鼠早已潜入地下,悄然破坏平台支撑结构,而红方对此一无所知……
这,是战术上的“折”。
画面再转。
一阵强风过后,湖边的芦苇并未折断,而是凭借着自身的柔韧,缓缓地、顽强地重新挺立起来!
这,是自然之“折”。
最后,是琉璃心那刹那的绚烂与永恒的消散。
当他试图用真言强行让花绽放,结果却是毁灭。
而老园丁,用最原始的方法,日复一日的松土、浇水、观察,耐心等待,最终让琉璃心在纯净的环境中绽放出独一无二的光芒……
这,是另一种“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