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得出奇。
宋家明等人心里都坚信着——姜蕴宁大概率要去参加那场选拔，那么，破空二号就会空出一个主负责人。
这样一个重量级的项目，不可能悬在那里，总要有人接手。
至于鹿死谁手，总要先努力一下才知道，不是吗？
几人抬头对视一眼，目光里各有算盘，却谁都没先开口。因为他们都清楚，谁先说出来，谁就等于把那份急切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们不急，何国良却急了。
谁有时间和他们在这里干坐着，大眼瞪小眼！！！
房间里的沉默被何国良打断。
“如果暂时没人愿意开口，那我就先去开会了。等会儿还有个省里的重要会议要开。”
何国良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隐隐的催促。
宋家明终于沉不住气，率先开口：“何所，我们是为破空二号的项目而来。”
“破空二号？”何国良微微一怔，眉头一皱，“那项目不是还在审核阶段吗？怎么，你们听说出什么问题了？”
按理说不应该呀。
破空二号作为国家A级重点项目，科技部和航天基地那边都很重视，任何风吹草动，自己理应第一时间知道。怎么现在反倒让他们先得到消息？
他心里升起一丝疑惑，却依旧按捺住，目光扫过几位负责人，等着他们把话说清楚。
“女科研人员上太空的选拔，姜蕴宁如果去了，破空二号的项目就需要一个负责人。”方景清说。
方景清是研究所的老资历，参与过多代航天发动机和重大型号项目，从技术路线到项目管理无不熟悉。
几位负责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宋家明轻声接上，“所以我们来，是希望……如果姜蕴宁工程师上太空的话，我们中的一人能接手这个项目。”
何国良沉默不语，眉头微微皱起，却说不出话来。
姜蕴宁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地相信，她会去参加选拔。更让人惊讶的是，甚至没有人怀疑她可能会落选。
还好她对当这个所长不感兴趣，不然要是竞选的话，自己估计毫无胜算。
“放心吧。她不去。”何国良平静地说。
“怎么可能？”方景清几乎脱口而出。
他抬头，对上何国良的视线，却发现对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玩笑。那目光仿佛在无声地审视着他，让方景清心头微微一紧。
他眉头紧锁，却没有再轻易开口。这几个人里，只有自己现在手上空着项目。上一个重点项目刚结束两个月，新项目迟迟未批下来，破空二号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终究是太心急了些。
“我已经和她谈过了。她对此不感兴趣。”
几位负责人走出办公室时，眉眼之间仍带着一丝疑虑。他们心里明白，这样的机会，对任何有能力的人来说，几乎都是难以拒绝的——能上太空，不只是荣誉，更是整个科研生涯中极其少有的巅峰体验。光想想那个画面，都能让人心生渴望。
“为什么她不去呢？”他们心中暗自疑问，却找不到答案。
而此刻，作为讨论中心的姜蕴宁，却早已放下心来，专注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姜家老宅。
院子那一角的小小喷泉依旧喷着细细的水柱，喷泉下方的小水池里，几尾锦鲤如往常一样悠然。偶尔溅起一圈细小的水花，荡漾开来。
整个老宅带着一种宁静与安逸。侧廊屋檐下，姜爷爷曾经喜欢老式藤椅上坐着姜奶奶，身旁是那一盏紫铜茶炉依旧煨着水，白雾轻升，在阳光下淡淡晃动。
年纪渐长的姜奶奶已经不太记得清事情了。她经常记不清自己今天吃过什么，做过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去过哪里。现在的她，就好像回到了刚与姜爷爷结婚的岁月，絮絮叨叨的都是往事。
“怀义，把你那袄子拿过来，我给你补一补……”
“怀义，你辛苦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不要再忙工作了。”
“怀义，别太累。你看看，都几点了……”
“怀义，快点把这个鸡蛋吃了，单独给你留的。”
“怀义，又丢下我一个人去单位了，都不知道做什么工作，整天神神秘秘的……”
“怀义……”
那个青涩而充满希望的年代，对姜奶奶来说，如同老照片般清晰。她的声音里带着温暖与怀念，仿佛那些时光从未远去。
这时，姜爸爸端着一碗粥和一小盘菜走出来，小心地放在茶几上。
姜奶奶抬头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眼神里满是疑惑与警惕：“你是谁？来我家里做什么？”
又一次被遗忘的姜爸爸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微微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妈，我是你大儿子，卫国啊。你又忘记了吗？”
“卫国？”姜奶奶眨了眨眼睛，脸上全是迷茫，“卫国不是才刚学会走路吗？怎么一下子就这么老了？”
姜爸爸忍不住笑了笑，蹲下身，把手轻轻握在她手上，“妈，你忘记了，都过去六十年了。”
“六十年了？”姜奶奶跟着缓缓地重复，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你爸爸呢？他去哪里了？这么久了，还不退休吗？”
话音刚落，姜奶奶猛地站起来，踉跄着朝屋里喊道：“怀义？怀义？！”
姜爸爸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她，却不敢太用力，“妈！妈！动作慢点呀，你当你还二十岁呐，说风就是雨。可别再这么吓我了。”
姜奶奶眨眨眼睛，似乎有些迷惑，又似乎有些生气，“你爸爸又上哪里去了？是不是又静悄悄跑去工作了？”
姜爸爸无奈地搀着她，轻声细语地哄着，就如同小时候，妈妈哄他一样。
“妈，你先坐回椅子，要是让爸爸看到你不好好吃饭，爸爸会生气哦。爸爸一生气，说不定又把时间往后挪，回来得更晚了。”
姜奶奶一听，便急忙坐回椅子，拿起粥就喝了起来。
“你爸呀，真是太烦人了，”她边喝边抱怨，“每次回来看到我瘦就逼着我吃东西。家里粮食就那么点，我都吃了孩子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