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流逝，偶尔有人在她的摊前驻足，拿起连环画翻两下，又放下；有人捏了捏那团毛线，摇摇头走开。
无人问津那卷气泡膜和泡沫。
隐月并不急躁。
她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观察那些收购原材料、或者贩卖手工材料的摊主上。
十点左右，市场人流明显增多。
一个穿着围裙、手上沾着颜料的中年女人在一个卖碎布头和填充棉的摊前停留了很久，和摊主讨价还价，似乎对价格不太满意。
隐月目光微闪，她等的人或许来了。
那女人离开布摊，目光在市场中逡巡，似乎在寻找更便宜的替代品。
她的视线扫过隐月的摊位，在那卷气泡膜和白色泡沫上停顿了一瞬，带着一丝审视。
隐月迎着她的目光，没有开口，只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卷品相完好的气泡膜。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她拿起气泡膜看了看，又捏了捏那几块白泡沫，问：“怎么卖？”
“气泡膜五块，泡沫两块一块。”隐月报价，比驿站卖废品的价格高，但远低于文具店或手工材料店。
女人皱了皱眉：“你这量也太少了，而且这泡沫边角有点碎了。”
“虽然量少，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稳定供货，价格不变。”隐月语气平静，抛出诱饵。
女人果然被稳定供货这四个字吸引了，又问道：“你还有？什么价？”
“就这个价，每天都能有一点，干净、无破损，需要可以每天这个时间，来这里交易，或者告诉我你的地址，我送到你店里。”隐月边说边观察着女人的反应。
她赌这个女人是附近的手工作坊或者美术班的老师，对这些消耗性的辅料有长期需求。
女人思考了片刻，又看了看隐月带来的那点样品，最终点了点头，说：“成！我是在前面街角开陶艺工作室的，经常需要打包易碎品和做一些装饰填充，你以后有类似的干净泡沫、气泡膜，或者硬挺一点的废纸板，都可以给我送来，就按这个价。我今天先把这些拿了。”她爽快地付了七块钱。
【资产更新：现金增加7元，总额222.6元。潜在稳定销售渠道建立+1。】741汇报。
隐月接过钱，面色不变。
七块钱微不足道，但重要的是，她验证了一个想法。
驿站那些被视作垃圾的废弃包装材料，在特定的细分市场里，是有价值的。
而她，找到了一个稳定的出口。
女人拿着东西走了，隐月继续等待。
她又将那几本无人问津的连环画，以每本五毛的价格卖给了一个专门收旧书报的摊主，收入一块五。
那团毛线和空铁盒，直到集市快散场，也无人问津。
她并不失望，反正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散场前，她收拾好东西，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市场门口那个卖旧铁盒和玻璃瓶的摊主旁边，看似随意地闲聊。
“老板，您这些铁盒，除了装东西，还有人买去做别的吗？”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闻言打量了她一眼，说：“有啊，有些年轻人买去做什么手工，种点多肉什么的，嫌新的没味道，就喜欢这种旧的。”
隐月点点头，记下了这个信息。
或许，龙慧床底下那些真正的“垃圾”，也有它们的去处。
离开旧货市场，隐月没有直接回家。
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昨天联系好的那个陶艺工作室附近，确认了具体位置和周边环境。
然后，她拐进了一家大型文具批发市场。
她没有购买任何东西，只是快速地在里面穿行，目光扫过各种包装材料的标价，特别是气泡膜、泡沫板、填充棉等。
这里的价格，比她卖给陶艺工作室老板的价格，高出数倍甚至十数倍。
信息差的价值，直观地呈现在眼前。
走出批发市场，已是下午。
阳光炽烈，照在她身上，带来一丝暖意，却驱不散这具身体内部的虚寒与疲惫，但她眼神明亮。
通过旧货市场这个节点，她成功地将驿站与陶艺工作室连接了起来。
虽然利润微薄，但这是一个完整的、可复制的商业模式雏形。
更重要的是，她证明了，即使在最贫瘠的土壤里，只要善于发现和利用信息，也能挖掘出生存的养分。
她坐上返程的公交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下一步，是扩大资源范围，寻找更多的需求节点。
网已经撒出去了，现在要做的，是让它织得更大，更密。
傍晚，隐月拖着比昨天更加沉重的步伐回到那个称之为家的狭小空间。
高强度的工作加上半天在外奔波，龙慧这具身体的负荷几乎达到了极限。
肌肉像是被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酸痛的肋间肌，太阳穴突突直跳。
客厅里依旧安静，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一种紧绷的、压抑的寂静。
她放下帆布包，目光扫过紧闭的龙星星房门，没有立刻去查看。
她先走进厨房，果然看到锅里给她留的饭菜已经冷了，碗筷洗干净放在了沥水架上。
龙星星吃了，并且收拾了。
这是个微小的进步，源于恐惧，但至少是服从的开端。
隐月沉默地加热饭菜，依旧是寡淡的水煮菜和属于自己的那个煎蛋。
她吃得很快，机械地咀嚼吞咽，补充着这具身体急需的能量。
吃完，她清洗好碗筷，这才走向龙星星的房门。
她没有敲门，直接拧动了门把手。
门应声而开。
龙星星坐在书桌前，背对着门口，肩膀僵硬。
书桌上摊开着几本课本和试卷，但笔搁在一旁，显然她刚才并没有在学习。
隐月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床脚。
那里，扔着一个揉成一团的、亮闪闪的廉价手拿包，不是龙星星平时用的那个。
包口敞开着，能看见里面露出一角色彩鲜艳的糖纸，还有一小截用过的、沾染着可疑红色污渍的吸管。
隐月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