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映月布下的结界虽能隔绝他人的窥探,将纪缘与燕鹤的打斗余波牢牢锁在内,却终究无法屏蔽高阶神明的感知。
那道裹挟着无尽悔恨与绝望的魔气溃散时,遥远的雪域冰原上,古朴神庙的后院里,正侧躺在软垫上的煞泺忽然微微挑眉,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动。
他依旧保持着单手撑颅的慵懒姿态,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素意披散在肩头的银发,指尖顺着发丝轻轻滑动,触感柔软得如同初降的雪花。
“他们死了。”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那语气,就像在说“今天的雪比昨天小了些”一般平淡。
素意的异瞳中没有丝毫波澜,闻言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在她看来,纪缘与燕鹤不过是两个无关紧要的魔罢了,他们的生或死,与自己没有半分干系。
此刻占据她全部思绪的,只有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好饿。
明明前一天才吃了一个半仙修为的小妖,可那小妖的味道实在糟糕透顶。
肉质粗糙干涩,神力也驳杂不纯,啃了没几口,素意便失去了兴趣,随手将那小妖的残躯丢在了神庙外的雪地里,任由冰雪将其掩埋。
比起之前煞泺带给她的那些犯了错的神明,那小妖的滋味简直不值一提。
她向来有自己的规矩,身居凡界却从不吃人,那些愚昧的凡人于她而言,既无营养,也无口感,远不如蕴含精纯神力的仙神血肉来得合心意。
而她的食谱也极为挑剔,只吃那些违背六界规则、犯了错的仙与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那冰冷的进食行为多了一丝莫名的“正当性”。
可最近六界偏偏格外平静,那些平日里爱惹是生非的仙神不知怎的,竟一个个收敛了心性,规规矩矩地守着各自的疆域,连半点越界犯错的动静都没有。
这可把素意愁坏了,空荡荡的肚子里翻涌着强烈的饥饿感,那种空虚感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让她原本就冰凉的身体更添了几分不适。
她歪了歪头,异瞳中闪过一丝困惑。这种感觉,她曾在煞泺带来的古籍上见过描述——书中说,当愿望无法实现、心中生出烦闷与失落时,便叫做“委屈”。
那现在自己因为饿肚子而难受,是不是就是书中所说的“委屈”?
古籍上还写着,人在感到委屈时,往往会哭。
哭是什么样子的?
素意仔细回想书中的插画,那些人物哭泣时,眼睛会泛红,会有透明的液体从眼眶里流出来,肩膀还会轻轻颤抖。
她学着插画上的模样,缓缓眯起异瞳,努力酝酿着情绪,下一秒,晶莹的泪珠便顺着她白皙剔透的脸颊滚落下来。
那泪珠格外清亮,落在衣襟上,竟没有立刻化开,反而像是凝结的冰晶一般,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她的肩膀也学着书中的样子,轻轻耸动着,只是动作略显僵硬,配上那张依旧毫无表情的绝美容颜,显得有些笨拙又诡异却依旧美丽。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瞬间将煞泺吓了一跳。他原本慵懒的姿态瞬间崩解,猛地坐直身体,撑着脑袋的手也下意识地收了回来,猩红的眼眸中满是惊慌失措。
他虽清楚素意因早年遭遇而情感匮乏,从未真正体会过喜怒哀乐,可这还是她成神以来第一次露出这样的模样——晶莹的泪珠滚落,肩膀微微颤抖,哪怕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也足以让煞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过往千万年的见闻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试图找出素意“哭泣”的原因。
是方才提及纪缘与燕鹤的死让她不适?还是雪山的风雪太大吹到了她的眼睛?亦或是自己方才把玩她头发的力道重了?无数个猜测在心中盘旋,却又被他一一推翻。
纠结片刻后,他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带着几分试探:“是肚子饿了吗?”
素意的哭泣动作骤然一顿,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吐出一个清晰的单音节:“嗯。”
听到这个答案,煞泺瞬间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抬手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猜对了。
他微微抬起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肌肤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红晕,颈侧的血管清晰可见,里面流淌的神血蕴含着精纯而霸道的力量,对素意而言,无疑是极致的美味。
“要不然你先吸点我的血。”他语气宠溺,带着几分纵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神血被吸食,对他这样的高阶神明而言,损失一点血液无关痛痒,只要能让素意缓解饥饿,便足矣。
可素意只是瞥了一眼他递过来的脖颈,语气平淡地吐出两个字:“腻了。”
她吸食煞泺的血已有数千年,早已习惯了那熟悉的味道,如今饥饿感正盛,更渴望一点新鲜的滋味,而非这早已吃腻的“旧食”。
煞泺闻言,立刻夸张地垮下脸,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的抱怨:“哎,好过分。”嘴上虽这般说着,猩红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恼怒,反而盛满了无奈的纵容。
他知道素意的性子,向来直白得不会拐弯抹角,这般“嫌弃”,也只是单纯的实话实说而已。
他重新躺回软垫上,伸手轻轻揉了揉素意的发顶,指尖带着温暖的触感:“那可怎么办?最近那些仙神一个个都乖得很,倒是凡界有个叫‘噬灵阁’的组织闹得厉害,里面的魔修为不低,就是味道估计比不上仙神……”
素意的异瞳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饥饿感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勾得更加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