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他冷硬的轮廓，他垂眸看着几乎虚脱却仍强撑站直的苏蔓，忽然开口：“感觉如何？”
苏蔓抬起苍白的脸，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比看账本累。”
萧御眼底似乎极快地闪过一丝什么，快得抓不住。他移开视线，声音依旧平淡：“明日卯时，此地继续。”
说完，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苏蔓的生活变成了两极。
一极是霓裳阁与忘忧居日益扩张带来的繁琐事务。有了萧御的默许甚至纵容（他拨来的亲卫效率极高，帮她解决了不少商业上的麻烦），她的商业版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新的铺面、工坊不断开设，现代化的管理理念和技术被一点点植入这个古老的时代，金钱如同滚雪球般涌入她的库房。
另一极，便是每日雷打不动的“教导”。厉锋和他的手下，完美执行着萧御的命令，将她当成最新兵的士卒来锤炼。识毒之后是辨踪、反刺杀、急救、甚至基础的格斗擒拿。他们带她暗中走访京城三教九流之地，教她识别各种暗号、黑话、陷阱。知识黑暗而实用，训练严苛近乎残忍。
苏蔓像个贪婪的海绵，拼命吸收着一切。白天是运筹帷幄、点石成金的商界奇才，晚上则是在泥泞黑暗中学习生存法则的学生。她迅速褪去最初的苍白柔弱，眼底沉淀下冷冽的光彩，举止间在不经意时，会流露出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敏锐与警惕。
萧御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他看着她咬牙忍下高强度训练后的浑身酸痛，看着她面对阴毒手段时从惊惧到冷静分析，看着她与三教九流打交道时飞快地学会对方的规则并加以利用。
他看得越多，心底那点探究与震动就越深。
这个女人，比他麾下最坚韧的士兵学得还快，比她见过的所有谋士更能洞察人心。她的韧性和悟性，可怕得令人心惊。
那套“梦授”之说，越发显得可笑。
她身上，一定藏着更大的秘密。
这日深夜，苏蔓终于处理完最后一本账册，揉着发胀的额角走出书房。经过回廊时，隐约听到两名值守亲卫的低语随风飘来。
“……娘的，北狄那群狼崽子又不安分了，抢了咱们三个粮队！将军这几天怕是又要睡不着了……”
“可不是，边境线太长，咱们的人手捉襟见肘，尤其是运粮的道，太容易被盯上……要是能有什么法子，让粮车跑得快些，或者少跑两趟就好了……”
粮草？运输效率？
苏蔓脚步一顿，脑中瞬间闪过几个画面：忘忧居后院那架改良后效率倍增的水车，工坊里那些基于杠杆滑轮原理制作的简易吊装设备，还有……她之前为霓裳阁绘制了一半的、用于大批量布料运输的轨道平板车草图！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劈入她的脑海！
她猛地转身，甚至忘了疲惫，快步折回书房，铺开纸笔，就着昏黄的烛火，飞快地演算勾勒起来。